从慈宁宫出来,秋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楚言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太后的警告,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直指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连深居简出的太后都似乎有所察觉,那么玄烨呢?他是否早已洞悉一切,只是在等待她自己开口,或是……在权衡如何处置这桩可能会动摇皇室根基的陈年旧案?
她回到永寿宫,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开始凋零的花木,心中那根弦绷得几乎要断裂。隐忍,等待时机。
可这时机究竟何时才会来?她又能否在那之前,承受住这越来越沉重的压力?
前朝的风雨,也并未因太后的宁谧而有丝毫停歇。
西北粮草转运之事,经户部、兵部核查,果然发现了大阿哥胤禔所提方案中诸多不实之处,耗费远超实际所需。
玄烨震怒,下旨申饬相关官员,驳回了原议,改采了更为稳妥节俭的方案。
虽然未直接斥责胤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大阿哥此次颜面大失,在朝廷的威望受损。
胤禔回住处后大发雷霆,砸了书房里一方珍贵的端砚。“老六!定是他在背后搞鬼!仗着皇阿玛如今看重他几分,便敢如此下我的脸面!”他眼中布满血丝,满是戾气,“还有佟佳氏那些没用的废物!倒了便倒了,还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心腹幕僚低声劝道:“郡王息怒。六阿哥如今风头正盛,又有琪贵妃在后宫鼎力支持,硬碰硬恐于爷不利。不如……暂且隐忍,寻其错处,一击即中。”
“错处?”胤禔冷笑,“他滑不溜手,在兵部办差谨慎得很,账目清楚,用人也挑不出大毛病。”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他不是查河工、清佟佳氏余党很能耐吗?那就让他继续查!查得越多,得罪的人就越多!总有人……会忍不住的。”
幕僚会意,躬身道:“奴才明白。”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胤祚在兵部处理的公务,似乎“顺遂”了许多。
一些原本棘手、牵扯各方利益的陈年旧案、模糊账目,被有意无意地推到了他的案头。
表面上是“能者多劳”,实则暗藏祸心,想诱他深入泥潭,触动更多人的利益。
胤祚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这异常。
他不动声色,将所有案卷仔细梳理,只挑那些证据相对清晰、牵扯相对较小、且确实关乎军务根本的事情着手,快刀斩乱麻,处理得干净利落。
对于那些盘根错节、明显是陷阱的,则一律以“证据不足,尚需核查”为由暂时搁置,绝不给任何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他这番谨慎持重的表现,反而更得玄烨赞许,认为他“稳重知进退”。
但胤祚心中并无丝毫轻松,他知道,自己已被更多的人盯上,如同在高山之间,走在越来越细的钢丝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日从户部回宫,天色已暗。
他踏入正院,却不见董鄂氏像往常一样在厅中等候,只有两个小宫女在廊下守着。见他回来,忙行礼道:“爷,福晋在偏院西林觉罗格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