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光阴,如檐下细雨,悄无声息地滴入岁月的深井。
北京的秋,依旧清朗。
四合院里,那排山茶树已长得比人还高,枝头缀满骨朵,只待一场暖阳便要次第绽放。
院中青石小径被晨露打湿,映着天光,像铺了一地碎银。
张起灵依旧早起,一身玄色衣衫,袖口微卷,蹲在药圃边,用银剪仔细修剪青冥草的枯叶。
不远处,妤宁倚在廊下,手中捧着一盏热茶,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身形已微微丰润,裙摆轻垂,掩不住小腹微隆的轮廓。
三年婚姻,未减她半分灵秀,反倒添了沉静温润的光晕,像一盏久燃的灯,暖而不灼。
“小官,”她轻唤,“茶要凉了。”
张起灵闻声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顿了顿,才缓缓起身走来。
他接过茶盏,却未饮,只用掌心轻轻覆住杯壁,似在试温。
然后,他忽然蹲下身,将耳贴在她小腹上。
妤宁一怔,随即笑出声:“你又来了,每日都要听。”
他不语,只闭着眼,耳贴着布料,仿佛真能听见那微弱的心跳。
良久,他才抬首,声音低沉而郑重:“他们很安静。”
“是啊,”妤宁抚着肚子,眸光温柔,“像你。”
他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轻缓。
阳光斜照,将两人影子拉长,叠在一起,像一幅静止的画。
廊下,黑瞎子蹲在栏杆上,嘴里叼着根草茎,一手撑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啧啧,”他低声嘀咕,“当年那个连‘你好’都说不利索的哑巴,如今倒学会贴人肚皮了。我算是开了眼了。”
解雨臣摇着折扇从旁走过,闻言轻笑:“你懂什么?这叫‘归心’。”
“归心?”黑瞎子翻了个白眼,“我看是‘归床’还差不多。”
解雨臣不恼,只摇扇轻叹:“张起灵这前半生,太苦了,如今终于肯为自己活一回。你我皆是旁观者,能见他如此,已是幸事。”
黑瞎子撇嘴,却不再调侃,只望着那对相拥的身影,眼神难得地沉静下来。
自那日吴邪离开后,再无音讯。
王胖子偶尔回北京,也只是来看解雨臣,从不提吴邪。
但张起灵知道,吴邪没有再查任何旧事。
他把吴山居改成了书屋,挂了块“天真书斋”的匾,每日晒书、喝茶、写点随笔,不再追问真相,也不再执着于过去。
或许,那也是一种和解。
而张起灵,已不再需要回头。
冬至那日,雪落如絮。
妤宁忽然腹痛,冷汗浸透衣衫。
张起灵正在书房整理古卷,听见动静,瞬间出现在她身侧,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脚步未乱,却快得如风过林。
“叫大夫!”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黑瞎子从屋顶一跃而下,早备好了车。
解雨臣早已请来他医院里最有名的妇产科主任与两位御医出身的老大夫,连药炉都备妥在偏厅。
“别慌,”解雨臣抚着妤宁的手,语气从容,“你身子底子好,孩子也稳,顺其自然便好。”
张起灵却站在床边,寸步不离。
他握着妤宁的手,掌心滚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每当她痛得呻吟,他眉心便狠狠一跳,仿佛那痛楚是扎在他心上。
“疼就咬我。”他低声说,将手腕递到她唇边。
妤宁原本想吃丹药缓解的,了还没顾得上,就疼得意识模糊。
然后她真就咬了下去,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他未动,只用另一只手轻抚她额发。
“我在这里。”他一遍遍重复,“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