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名叫克雷薇的少女一边泡着咖啡一边对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曾有人试图通过牺牲自己的方式去改变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她以为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

后来她死了，嗯…那个人也没有改变。她什么都没能做到，只是伤透了两颗在乎她的心。

所以，小家伙，牺牲自己并不是崇高的理念，而是一种危险的自毁倾向，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你的状态很危险。”

“我的状态很危险…”欧洛伦猛然惊觉，是了，自己明明听克雷薇说过这种事，为什么现在却在迷茫？

周围的迷雾散去了些许，他勉强可以看到一些别的东西了。

“没错，我并非必须得牺牲，我的诞生也一定是有意义的，但…我的意义，又是什么？我又能给别人带来什么呢？”欧洛伦至今依旧没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人活下去的动力，有很大一部分是源自于归属感，欧洛伦一直觉得自己属于纳塔，这就是归属感，但现在他知道，这不是，知道自己属于什么并不妨碍自己感到迷茫，他需要知道的是自己该做什么，自己能做什么。

可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欧洛伦兄弟，明天继续一起狩猎啊！你的身手不错啊，快赶上本荒泷天下第一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发的鬼族少年放肆笑着他挥舞着手中怪异武器的身姿出现在了欧洛伦的脑海里。

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明悟：“也有人是需要我的。”

他看向周围的黑暗，却感觉原本散去的浓雾又聚集了起来，甚至更加浓郁了几分。

一个念头开始不可遏制地滋生：“如果当初我成功了，这个世界会不会因此变得更好？我存在的意义，是不是就可以实现了？”

欧洛伦用力摇着脑袋：“不，这不对，这不是意义，是自我毁灭！我不能这么想！我还有…我还有…”

突然，一抹粉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让他下意识瞳孔一缩。

“欧洛伦？发什么呆呢？功课做完了吗？”少女双手叉腰，脸上是薄怒。

“奶…奶奶？”欧洛伦下意识想要躲避，却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外面，自己做的事奶奶还不知道，他暂时还不会挨骂。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然后就看到茜特菈莉的身影前出现了自己的身影，那个自己回答道：“奶奶，我做完了。但是学这些真能变成像你一样厉害的人吗？”

这曾是少年心中的小小幻想，奶奶很厉害，作为孙子，他想要追上奶奶，和奶奶一样厉害。

只可惜，这位明面上的奶奶却没那么慈祥，娇俏少女模样的茜特菈莉直接仰着头，一脸傲然又理所当然道：“哈？当然不可能了，奶奶我是一般人？一般的萨满忙碌一辈子也没有我一半的本事！”

烟谜主的大萨满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在无意之中击碎了无数天才的道心，还不自知。

不过，欧洛伦对自己的奶奶十分了解，也不会被这些话影响。

该说他是真的不在乎还送钝感力十足呢？反正他用力点了点头：“我懂了，你是天才对吧！”

“嗯哼~可以这么说吧，啊哈哈，虽然也可能只是活的太久，学会了别人不想学的东西而已…”茜特菈莉这时候知道谦虚了，不过她显然为此自傲。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咳咳，谈论女士的年龄很没礼貌，你记住了，以后在任何场合都不可以这样。”

欧洛伦嘴角抽了抽，心里想说：“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也没问啊…”

似乎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冤枉会让大孙子感到委屈，善良的茜特菈莉奶奶又道：“明天…放假，你去玩吧。”

“不用做作业吗？”欧洛伦果然还是关心这个。

今天的话题似乎勾起了茜特菈莉的一些往事，一向严格的她长叹一口气：“唉…学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啦，像我一样厉害又能怎么样？

族里那些人你也见过，不都很怕我吗，想找人说点正事还要欣赏他们紧张的表情…真没意思。”

其实茜特菈莉在刚开始还是挺乐在其中的，只不过时间长了，与她同辈的人渐渐都死去了，不知不觉，她成了最年长的那一个。

后辈的紧张与畏惧再也不是带给茜特菈莉消遣的有趣东西了，她只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不被待见的老太太，虽然她看起来依旧年轻。

“所以说，自得其乐的人最幸福，你做你想做的事就行，欧洛伦，不用考虑别人怎么说。”说完这些话，她露出一丝尽可能和善的微笑。

欧洛伦是烟谜主见到这副表情最多的人，所以从没觉得这样的茜特菈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想想，他似乎明白了，当初奶奶说这话，其实也是为了让他放轻松，不要为没做到的事沮丧，也不要勉强自己。

欧洛伦记得的，奶奶对他越发关心的开始，就是当初那件事的失败，这样的感情有几分真心，几分愧疚呢？

欧洛伦不知道，他只知道，奶奶对他很好，奶奶总会说类似的话。

欧洛伦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觉得他在勉强自己，明明…他从没有勉强过自己，他甚至连勉强的机会都没有，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一个人压榨自己的方式有很多，勉强自己的身体，折磨自己的精神。

愧疚，悔恨，阴郁，低沉…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都会成为精神上的毒药，让你本就孱弱的灵魂更加虚弱，你需要放松，给自己一个足够的休息时间，给自己的精神…松绑。”

欧洛伦一怔，好清晰的话语，他…听到了什么？

那声音就这样闯入了他的耳中，又如滴落在沙地的水，消失不见。

“是…外界的声音。”欧洛伦试图寻找声源，但却一无所获，他认了出来，这是萨菲尔的声音。

萨菲尔在劝导自己吗？

欧洛伦不确定，毕竟现在外界是什么情况他也拿不准，人们的话有些模糊，他听不真切，唯独这句话被他听了一个完全。

欧洛伦明白了，他自认为没有勉强自己只是一种错觉，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中，从未有过丝毫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