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如同烧红的烙铁，悬于眉心。

“沉默之间”内，空气（如果那冰冷停滞的气息能称为空气的话）仿佛凝固了。黑色石碑上，两个光芒流转的符号——一个似破碎的圆环，代表着“剥离”与残缺的回归；一个似融化的星辰，代表着“升华”与个体的终结——无声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上方投影中，“归零派”舰队狰狞的轮廓正如同死神的指针，在星图上刻下最后三分钟的倒计时。

“让他回来！现在！” “旅鸫”的怒吼在狭小的石室内回荡，他枪口虽未明确指向“牧羊人”，但全身紧绷的肌肉和赤红的眼神已昭示着他的决心。对他而言，这不是选择，是唯一的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雨燕”被这诡异的石碑和所谓的“升华”吞噬。

“牧羊人”却僵立在石碑前，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升华”符号，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在肆虐。放弃“雨燕”的个体意识，换取融入“寂静之墙”、成为“永恒守望者”的机会？这诱惑如同深渊的低语，腐蚀着她理性的堤坝。这或许是触摸宇宙终极奥秘的唯一途径，是超越人类渺小存在的可能……代价，只是一个同伴的“自我”。在文明的存续和终极知识面前，个体的牺牲是否理所应当？她毕生追求的答案，或许就在眼前。

“你疯了吗？！看看他！” “旅鸫”指着墙边身体愈发冰冷、眉心烙印却与石碑共鸣愈加强烈的“雨燕”，“那不是什么升华！是抹杀！是把他变成一块石头！”

“你不明白……” “牧羊人”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颤抖，“这可能是我们理解‘墙’、对抗所有威胁的唯一机会……代价……或许是必须的……”

分歧，在这生死攸关的三分钟里，骤然尖锐至不可调和。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不能拿他的命去换你虚无缥缈的野心！” “旅鸫”一步踏前，能量枪的能量核心发出充能的嗡鸣，“我数三下，你不选，我帮你选！一！”

冰冷的计数如同丧钟敲响。

“牧羊人”身体一颤，目光艰难地从“升华”符号上移开，扫过“旅鸫”决绝的脸，又看向状态诡异的“雨燕”。理智告诉她“旅鸫”是对的，但内心深处对未知力量的渴望却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意志。

“二！” “旅鸫”的手指扣紧了扳机。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那个古老的非人声音再次直接响彻他们的意识，但这一次，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急促：

【时间有限……外部威胁已突破外层防御……】

【个体‘雨燕’意识融合度……百分之六十八……即将不可逆……】

【请……速做决断……】

伴随着这催促，石碑上代表“升华”的符号，光芒似乎刻意地变得更加柔和、诱人了一些，仿佛在散发着安抚与承诺的波动。而代表“剥离”的符号，则相应地显得有些黯淡。

这细微的变化，被处于极度敏感状态的“旅鸫”捕捉到了。他心中的疑虑如同野草般疯长：这个声音，这个“沉默之间”，真的中立吗？它似乎……更倾向于“升华”？

“牧羊人”显然也受到了影响，她的眼神再次浮现挣扎，手指无意识地向着“升华”符号的方向抬起。

“等等！” “旅鸫”急中生智，厉声喝道，“如果我们选择‘剥离’，如何保证他的安全？如何应对外面的舰队？你说这是‘最后一次选择’，总该有后续的方案吧？！”

他试图拖延时间，并试探这个引导声音的底细。

【……】 古老的声音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在此刻显得异常突兀。随即，声音恢复，但那份“非人”的平静似乎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剥离’程序……将启动紧急逃生协议……利用‘回响’网络短暂干扰……为你们争取脱离时间……但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三十……】

不足百分之三十！这是一个近乎绝望的概率！

而“升华”呢？声音没有提，但暗示不言而喻——融入“墙”之影，或许就能无视外部威胁。

“不够！这不够！” “旅鸫”怒吼，试图继续施压。

但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靠在墙边、意识似乎已被吞噬的“雨燕”，身体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喉咙里发出一种被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嗬嗬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激烈地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