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婉若穿着条纹的囚服,探监室外,有一名武警,手里拿着步枪,虎视眈眈的看着探监室。
李俊军和黄警官透过休息室的单面玻璃,也可以看到探监室,听到里面的谈话,一切都尽收眼底。
一旦何秋有危险,外面的人会快速进入探监室。
童婉若抬了抬手,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
她缓慢的开口了:“我出生在1968年,父亲是一名教师,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父亲被打成了反动派。
很幸运的是,革委会里有位领导,是父亲的学生,他曾得到过父亲的帮助,所以父亲没有被下放到农场,被安排在居委会挑大粪。
工作很不体面,可对于父亲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那个时代,有政治问题的家庭,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下放的下放,而我们一家人,还能聚在一起,哪怕是吃苦,也是幸福的。”
“我的出生,给阴暗的家庭,带来了光明,父亲欣喜若狂。那个年代的孩子,不是叫卫东,就是卫民,保国,建英。可是父亲给我取名婉若,婉若来自于洛阳赋中,父亲希望我婉若惊鸿,婉若蛟龙,婉若健康快乐。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儿,有一天,婉若蝼蚁。”
童婉若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仿佛回到了那个动乱,却让她无比快乐的年代。
何秋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
童婉若接着说:“从出生,到我上大学的二十年,都是幸福的,父母宠爱,尽管物资匮乏,我也经常可以吃到鸡蛋和肉类。我没有辜负父亲母亲的期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大学。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多少人梦寐以求啊,我们学校,是市里重点高中,也只考取了十来个。我成了父母的骄傲,也成了学校的骄傲。可是这一切,在大二放暑假回家哪一年,嘎然而止。”
“我从学校到家,需要坐16小时的长途汽车,一般下午上车,第二天凌晨就到家了。父亲都会去车站接我。
那天,我买完车票以后,就去汽车站的小卖部买些零食,16小时的长途,总要带些吃的。选好零食付账的时候,我找遍全身,一分钱也没有了。
我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偷偷光了。20岁的我很惊慌,没有钱,意味着我16小时都要饿着肚子。年轻气盛,那就饿着吧,反正明天一早,爸爸就会在车站接我的。
幸亏我带了一个杯子,在车站接了免费的开水,就这样坐上了回家的车。一条一辆没有回头路的客车。”
“一个从未挨过饿的孩子,远远忽视了饥饿带来的痛苦。上车没有多久,就到了午饭时刻,车上的旅客,拿出自己带的食品,当作午饭充饥。我也饿,就喝两口水,自己给自己打气,忍一忍,很快就到家了。
与我坐在一起的大娘,她看起来慈眉善目,带着一只破旧的旅行袋,可她总是变戏法一样,能从旅行袋里摸出鸡蛋和烧饼,然后津津有味吃着。我更饿了,胃里不停的反酸水,可我没有任何食品,只能忍着。
到了晚饭时,汽车停在一个餐馆门口,司机招呼大家下去上厕所,吃饭。我没有钱,下车去打了一瓶免费的开水,继续回到车上等待。与我坐在一起的大娘,也没有下车吃饭,而是吃着自己带的鸡蛋和大饼。
那一刻,在饥饿强烈的冲击下,我无法顾忌颜面,支吾着对她说:大娘,能给我半个饼吗?大娘愣了一下,然后快速从破旧的旅行袋里摸出两个鸡蛋,和一张饼,热情的递给我说:姑娘,你没有带吃的吗?吃,快吃吧,你早点说啊,这些鸡蛋和饼,都是自己家里做的,也不值钱。
我接过饼和鸡蛋,大口的吃起来,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美食,也是我吃过最苦涩的美食。单纯的我,多么感激大娘的慷慨相助,殊不知,披着羊皮的狼就在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