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撕裂寂静的瞬间,齐砚舟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向后退向更安全的掩体,反而一个迅捷的贴地前滚,借着被子弹打得木屑飞溅、半塌的赌桌残骸作为最后屏障,将岑晚秋整个人猛地拉拽进这个临时掩体之后。她顺势趴伏在地,呼吸压得极轻,一只手却紧紧抓住了他被汗水浸湿的袖口,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掌心湿漉漉的全是冷汗。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后的生理反应。但他此刻无暇顾及。
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硝烟弥漫的甲板。残党的头目正站在一处燃烧的油桶旁,火光映亮了他半边身体和狰狞的面具。他的右手插在战术裤口袋里,腰间战术背心下方,明显鼓起一个方形的黑色硬物。那不是普通的对讲机或遥控器——借着摇曳的火光,齐砚舟锐利的视线捕捉到那黑色外壳上,一个几乎被磨平但依稀可辨的褪色标志:“dF”。那是王德发旗下那家早已关停的制药厂,早年用在特殊包装上的防伪印记。
齐砚舟闭上双眼,强行压下脑中的眩晕和刺痛。
第五次预演,极限压榨!
三秒内,画面强行切入:那黑色方盒内部的简易但恶毒的电路结构、主副两套引爆装置的电流通路、苛刻却致命的双重触发条件——佩戴者心率必须持续超过每分钟120次,同时身体特定部位(腰侧)的尼龙材质与内置的金属触发片因剧烈摩擦产生超过阈值的静电电荷。二者缺一不可。拆解无效,外壳与内部线路一体化浇筑;强行破坏外壳或切断连接线,会立刻触发短路引爆。唯一的、极其微弱的漏洞在于:备用引爆装置为了确保在主装置失效时能启动,采用了相同原理但屏蔽更弱的电路,对静电更敏感……
他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
“怎么了?”岑晚秋察觉到他的异样,用气音极快地问。
“别出声,也别动。”他声音沙哑,目光死死锁定远处的头目,“等我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从掩体后站直了身体,没有躲藏,也没有寻找新的掩护,就这么一步一步,径直朝着火光边缘那个危险的身影走去。
头目显然没料到他敢如此大摇大摆地走出来,面具下的电子音发出嗤笑:“怎么,放弃了?过来送死?”
“送死?”齐砚舟在距离他约五米处停下,语气平静得可怕,“你连自己怀里揣着的炸弹都搞不清楚原理,也配在这里谈复仇?”
头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齐砚舟的声音在警报和火焰噼啪声中清晰传来,“你那个宝贝疙瘩,靠的是你的心跳和衣服摩擦产生的静电来点火。你现在身上穿的是高尼龙含量的战术服,皮带扣是导电的金属,情绪只要稍微激动一点,动作幅度大一点,不用我动手,你自己就能把自己炸上天。”
“你……胡说八道!”电子音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齐砚舟非但没退,反而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你背后那个真正的主子,没把这份‘说明书’给你看完吧?这玩意儿有个要命的缺陷——备用雷管的静电屏蔽做得更差。你现在的心跳,我估计至少115,呼吸急促,肾上腺素狂飙。再快五下,不用等主装置,你口袋里那个‘备胎’就会先一步送你上路。”
头目猛地向后退了半步,插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齐砚舟的眼睛。
“放屁!你再往前一步,我立刻引爆!”头目色厉内荏地低吼,但声音里的底气明显不足。
“哦?是吗?”齐砚舟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脚步未停,反而又踏前一步,“那你现在拔枪试试。手是不是有点抖?呼吸是不是越来越快?腿是不是有点发软?这就是临界点的前兆。再有十秒,不用我费劲,你自己就会变成一团燃烧的垃圾。”
“我让你闭嘴!!”头目终于失控,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甚至压过了电子合成器的处理,露出了一丝本音的尖厉。
就是现在!
齐砚舟眼中寒光暴闪,整个人如同猎豹般骤然启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刚刚经历了四次预演、精神力濒临枯竭的人。头目本能地抬手想要拔枪或按动引爆器,但齐砚舟已经撞入他怀中!左手如同铁钳般格开他掏向口袋的手腕,右肩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向他的胸口!
“砰!”
两人重重撞在一起,尼龙战术服与金属皮带扣、腰间的硬物瞬间产生剧烈摩擦!静电的微光在衣料间隙一闪而逝。
同时,齐砚舟的右脚如同毒蝎摆尾,精准狠辣地踢向对方大腿外侧一个旧伤位置——那是他刚才在预演画面中,从头目行走时细微的不协调中判断出的弱点。
“呃啊!”头目痛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剧痛和受挫的暴怒彻底淹没理智。他狂吼一声,一把死死揪住齐砚舟的白大褂衣领,用尽力气将他向自己这边猛拽,试图用头槌或肘击反击。这个大幅度的、充满怒火的拉扯动作,使得两人身体的摩擦达到了顶峰!
齐砚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脸上却露出了计划得逞的、近乎冷酷的笑意。
“你找——”
“轰!!!”
头目“死”字还未出口,他怀中、战术背心内侧的口袋里,猛然炸开一团并不巨大却极其耀眼刺目的火光!
备用引爆装置,在心率飙升和剧烈摩擦产生的静电双重作用下,被成功诱爆了!
虽然当量不大,但近距离的冲击波和高温火焰依旧威力惊人。头目惨叫一声,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甲板上,胸口焦黑一片,冒着刺鼻的青烟,整个人剧烈地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周围几个离得稍近的残党也被气浪波及,有人踉跄摔倒,有人捂住被火星溅到的脸惊呼。
齐砚舟被爆炸的余波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但他顾不上检查自己。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岑晚秋藏身的掩体狂奔!
“走!”
岑晚秋在他冲过来的瞬间就已经起身,没有任何废话或犹豫,跟着他全力冲向船舷栏杆。
身后,火势因为爆炸溅开的燃油而迅速蔓延,燃烧的赌桌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升腾,遮蔽了小半边天空。刺耳的警报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嘶鸣,而更远处,跨海大桥上的照明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截一截地熄灭,仿佛巨兽闭上了眼睛,整座大桥迅速陷入一种不祥的半黑暗状态。远处江面上,隐隐传来了急促而嘹亮的汽笛声,应该是海事或警方的巡逻艇发现了这里的冲天火光和异常。
但他们没有时间等待救援。
齐砚舟冲到船舷边,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那件早已污损不堪的白大褂。他抓住一只袖子,将衣角奋力甩出,缠住锈蚀但坚固的栏杆,快速打了两个死结,另一端紧紧绕在自己左手手掌上。他探身向下望去。
一艘橙黄色的救生艇,正悬挂在侧舷下方的支架上,随着江波轻轻晃动,离下方漆黑翻滚的江面大约有四米高。救生艇的自动充气阀门尚未启动,说明游轮的主电力系统可能还未完全瘫痪,或者这艘救生艇的触发机制比较特殊。
“你先下去。”他语速极快,将绕着手掌的布条递给她。
“你呢?”岑晚秋抓住布条,看向他。
“我马上就来,快!”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岑晚秋不再多言,利落地翻过栏杆,双手紧紧抓住那由白大褂临时充当的绳索,双脚抵住船体湿滑的外壳,一点点向下挪去。江风猛烈,吹得单薄的布料猎猎作响,也吹得她身形摇晃。
就在她即将降到救生艇上方,准备松手跳下时——
“哧啦!”
缠绕在栏杆上的衣角,因为承受重量和摩擦,本就脆弱的布料突然崩开了一道口子,绳结猛地松了一圈!
岑晚秋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失重,直直向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