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秋把车停进老宅的地下车库,引擎还未熄灭,后视镜里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她手一紧,本能地摸向包里的防狼喷雾,直到那人走到侧窗前,才看清是岑明远。
他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手里紧紧攥着一部旧手机。
“姐。”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你不能走。”
岑晚秋推开车门,站直身子:“你怎么在这?妈刚做完手术,你不守病房,跑这儿来干什么?”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他没动,只是举起手机,“是哥临走前录的。”
岑晚秋一怔。她已经很久没听人叫她丈夫“哥”了。这个称呼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她心底最深的旧伤。
“什么视频?”
“他说……如果他出事,一定要我把车库水箱里的U盘毁了。”岑明远低着头,声音压得很沉,“他还说,那是刘振虎逼他签的洗钱协议备份。他们拿他女儿的命威胁他,让他当替罪羊。”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岑晚秋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知道三年前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岑明远抬起头,眼底全是红血丝,“他是被人逼到绝路的。他不想连累你,也不想让我卷进来。所以他选择了死。”
岑晚秋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车身上。金属冰凉,但她感觉不到冷意,只觉得四肢发僵。
“你早就知道?”她问。
“我知道。”他点头,“那天晚上他找我,让我去车库等他。他把U盘藏进水箱夹层,说万一哪天查起来,证据不能落在别人手里。他还跪下了,求我……如果他死了,就把这东西烧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他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我怕说了,你也像爸一样没了!你知道我爸怎么死的吗?他当年就是查账被报复,车胎被人割断,车子冲下山崖!妈疯了三年,你才十几岁就要打工养家!我不想你再碰这些事!”
岑晚秋沉默。她想起父亲出事那天,大雨倾盆,母亲抱着湿透的遗物坐在门口,一句话不说,整整坐了一夜。
“可你现在来找我?”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李淑芬倒下了。”岑明远吸了口气,“她住院那天,我在走廊听见你们说话。她说她当年被迫做人流,再也怀不上孩子。她说她骂你克夫,其实是恨自己没用。她说送鸡汤、塞营养品,是想让你离这个家远点,别也被拖死。”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发抖:“我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恶心。你们两个女人都在替别人扛罪,一个为家族,一个为婆婆,没人真正为自己活。而我呢?我就这么躲着,像个耗子一样躲在暗处,看着你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岑晚秋看着他。这个弟弟,从小话少,做事稳妥,一直是她最信任的人。可自从哥哥死后,他就消失了。偶尔转账帮她付花店租金,但从不露面。
“所以你决定拿出来?”
“我不毁它了。”他说,“我要把它交出去。哥用命保下的证据,不该烂在这儿。”
他转身走向角落那个锈迹斑斑的旧水箱。铁皮已经发黑,边缘翘起,像是随时会塌。
“就在里面。”他指着水箱底部一处焊接缝,“他亲手焊的夹层,说除非砸开,不然谁也找不到。”
岑晚秋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铁锈沾在指尖,粗糙刺手。
“让我来。”岑明远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铁锤,握紧把手,“这次,我不逃了。”
第一锤砸下,火星四溅。
第二锤落下,裂缝蔓延。
第三锤重重击下,整块铁皮崩开,黑水哗地涌出,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污水顺着地面沟槽往低处流,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