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肿清除到三分之二时,他发现底部有一处微小的活动性出血。不是大血管,但位置很深,靠近大脑中动脉分支。如果处理不好,术后可能再次形成血肿。
他换了更细的双极电凝头,靠近出血点。电流传导瞬间,组织凝固,血止住了。
“再清一次。”
“是。”
最后一部分积血被吸出。他确认没有其他出血点,才开始冲洗创腔。生理盐水缓缓注入,又顺着吸引管流出,液体变得清澈。
“准备关颅。”
“缝合硬膜。”
“取自体筋膜补片加固。”
他亲手缝合硬膜,每一针都穿过筋膜和原硬膜边缘,打结牢固。骨瓣放回原位,用钛钉固定。头皮逐层缝合,最后一针打结时,他看了眼时间。
七点五十六分。
手术做了将近两个小时。
“送IcU,持续监测二十四小时。”他说,声音平稳。
“是,齐主任。”
“记得查凝血功能和电解质,每四小时报一次。”
他退后一步,摘下口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额头上全是汗。他抬手擦了一下,手套蹭过去,留下一道湿痕。
没人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在抖。
他转身走到墙边,背靠着冷冰冰的瓷砖站住。呼吸放慢,闭上眼。刚才那三秒的预演消耗太大,尤其是最后发现静脉窦位置偏差的时候,画面自动重演了一遍修正路径,心神几乎被抽空。
他蜷起手指,用拇指用力按压虎口的穴位。这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能短暂缓解神经疲劳。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纸条。很多年前,母亲躺在病床上,写下最后一句话:别怪医生,他们也是人。
可现在他不能只是个人。
他是必须不出错的人。
十秒后,他睁开眼。视线还有点模糊,但他强迫自己看清手表。指针指着七点五十八分,比实际慢了一分钟。
无所谓。
这一台,他赢了时间。
外面走廊传来推床的声音。IcU的护士来接人了。
他脱掉手术服,扔进污物桶。洗手时抬头看了眼镜子。脸有点发白,眼角的泪痣很显眼。他没多看,拧干毛巾挂好。
走出手术室,他靠在门外的墙上。绿色的地板反着光,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小雨从旁边经过,低声说:“齐主任,您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他说,“下一个手术几点?”
“十点半,胆囊切除。”
他点头,“我去看看排班表。”
刚要走,手机响了。是院办的号码。
他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说:“齐主任,刘总来了,在您办公室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