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猛地抬头,眼里那点伪装的怯懦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扬声道:“爸爸,你忘了在饭店说的话了?”
她一字一顿,清晰得像敲在石板上:“你说不需要我这个女儿养老,要靠二叔家的两个弟弟;你说我继承不了你的家产。那正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和妈妈过我们的独木桥,从此一拍两散,再不相干。”
她顿了顿,看着王建国错愕的脸,补上最后一句:“你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女儿吧。”
张娟猛地看向女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深的了然。她上前一步,将王玲护在身后,对王建国点了点头:“玲玲说得对。从此我们各不相干。”
王建国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身后的亲戚想上来打圆场,却被张娟冷冽的眼神逼退。
她们转身往外走,没有回头。身后的喧嚣和王建国的怔愣,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回到家,空气里还残留着王建国的气息,张娟和王玲却像是踏进了全新的空间。两人没多言,默契地分头收拾东西——几件换洗衣物,张娟攒下的那点零碎钱,王玲的课本和奖状,还有养父母留下的那张老照片。
路上已经说好,要离开这座伤透心的城市,回张娟养父母所在的杨村。养父母走得早,只留她一个,老屋空了两年,想来积了不少灰,但那是真正属于她们的地方。
“今天去杨村的汽车票肯定没了,”张娟叠着衣服,声音轻快,“明早咱赶头班车走,三个钟头就到。”
王玲点点头,把最后一本书塞进布包。窗外天已经黑透,王建国没回来,他去了王建明家。也好,省得相看两生厌。
厨房里,张娟找出仅剩的挂面,又从橱柜深处摸出两个鸡蛋——那是她前几天偷偷藏的,怕王建国看见又要念叨。水开了,面条“咕嘟”滚着,两个圆滚滚的鸡蛋卧在汤里,黄澄澄的煞是好看。
“来,吃吧。”张娟把碗端上桌,眼里带着笑意,“算……算庆祝咱娘俩重获自由。”
王玲捧着碗,鸡蛋的香气混着热汤的雾气扑在脸上,眼眶忽然有点热。上一世哪有这样的时刻?她吸溜着面条,听母亲絮叨着杨村的老屋:院里有棵老槐树,春天开得满院香;屋后有块小菜地,能种些青菜……
“以后咱娘俩好好过。”张娟给她夹了一筷子面,“啥都不用怕。”
“嗯!”王玲用力点头,咬开鸡蛋,溏心的蛋黄流进汤里,暖得从舌尖一直熨帖到心里。
碗筷涮得干干净净,放回碗柜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张娟擦干手,和王玲并肩坐在褪了色的沙发上,昏黄的灯泡照着两人脸上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