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无声战场(1 / 2)

天还没亮,周瑾瑜就醒了。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躺在黑暗中,听着身边顾婉茹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这个“家”在黎明前最后的宁静。今天,他将独自踏入一个真正的无声战场,那里没有战友的呼应,没有后方的支援,只有他自己,和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他悄无声息地起床,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半旧不新的工人服装——深蓝色的粗布棉袄棉裤,外面套着一件磨得发白的帆布工装,脚上是结实的劳保胶底鞋。这身打扮混在郊区的工人农民中毫不显眼。他从床底拖出那个不起眼的帆布工具包,再次检查里面的物品:绳索、扳手、望远镜、水壶、干粮,还有一把藏在特制夹层里的、保养良好的勃朗宁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夹。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触手可及。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铅笔,在一张普通的信纸上快速写下几行字,不是情报,而是留给顾婉茹的。内容很简单,交代了一些家里的琐事,提醒她记得去取订好的牛奶,末尾用他们之间约定的、看似无意义的符号,标注了最晚的回归时间和一个紧急联络点的位置——如果他超过时限未归,她可以去那里尝试获取信息,或者……寻求最后的庇护。

他将纸条压在镇纸下,深深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然后毅然转身,轻轻拉开房门,融入外面尚未散尽的夜色中。

清晨的哈尔滨街头,寒冷而空旷。周瑾瑜压低帽檐,双手插在棉袄口袋里,步履匆匆,像一个为了生计早早出门赶工的普通工人。他没有选择任何可能被监控的交通工具,而是完全依靠双脚,穿行在尚未完全苏醒的小巷和街道中,不断变换路线,利用早起的人力车夫、运菜的马车作为掩护,谨慎地向着城市边缘移动。

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不断规划着最优路径,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卖豆浆油条早点摊升起的炊烟,扫大街老人有节奏的扫帚声,偶尔驶过的日军卡车卷起的尘土……所有这些看似平常的景象,都被他纳入观察评估的范畴。他现在是孤狼,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越靠近郊区,检查岗哨越多。周瑾瑜没有试图硬闯或者绕开所有哨卡,那反而更引人怀疑。在接近一个由伪军和一名日本兵把守的出城路口时,他放缓了脚步,脸上堆起讨好的、带着点畏缩的笑容,主动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伪造的“满洲电业”检修工作证和一张盖着警察厅模糊印章的通行条。

“老总,辛苦辛苦,”他点头哈腰,从口袋里摸出半包“老巴夺”香烟,熟练地给站岗的伪军和那个日本兵各递上一支,“电业局的,南边线路有点毛病,赶早去瞧瞧。”

那伪军接过烟,别在耳朵上,随意地扫了一眼工作证和通行条,又打量了一下周瑾瑜这身标准的工人行头和那个沉甸甸的工具包,没发现什么异常,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别挡道!”

那个日本兵则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远处一辆缓缓驶来的卡车上。

周瑾瑜连声道谢,缩着脖子,快步通过了哨卡。直到走出几百米,拐进一条土路,他才缓缓挺直了腰背,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刚才那一刻的卑微和讨好,如同摘下一张随手可用的面具。

出了城,视野豁然开朗,但环境也更加复杂。广袤的雪原,稀疏的树林,废弃的矿坑,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地图上那个标注为废弃工厂的区域,就在这片荒凉之地的深处。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沿着铁路线附近前行。铁轨是“幽灵”部队运输的动脉,沿着它,更容易找到线索,也更容易避开一些不必要的盘查——铁路沿线虽然也有巡逻队,但频率和警惕性相对较低。

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周瑾瑜将帽檐拉得更低,用围巾裹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借助枯草丛或土坡的掩护,用望远镜观察远方,确认没有巡逻队或者暗哨。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升高,但旷野里的温度并没有上升多少。周瑾瑜找了个背风的土沟,坐下来休息,拿出水壶喝了两口冰冷的水,又啃了几口硬邦邦的杂面饼子。孤独感在这种时候尤为强烈,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与无形的敌人和严酷的自然环境搏斗。

但他没有时间感伤。休息了十分钟后,他再次起身,根据太阳的位置和远处的地形标志物,调整着前进方向。他回忆着之前从零散信息中拼凑出的关于那个工厂的位置——靠近一个已经废弃的小型货运站,周围有铁丝网,有较高的烟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