耒水以东,丘陵与谷地交错地带。
屯泰率领的六千五百满洲、汉军旗混合骑兵,如同一条臃肿而傲慢的巨蟒,在湘南的山野间缓缓游弋。
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行踪,甚至有些招摇,各色旗帜迎风招展,马蹄声震得山谷回响。
鄂硕的前锋哨探四出,像猎犬般搜寻着一切明军的痕迹。
徐啸岳撒出夜不收,很快便发现了这支规模庞大、旗帜鲜明的清军精锐骑兵。
消息陆续返回。
为首的老夜不收小旗官,脸上带着焦急和疲惫禀报:
“将军!建奴骑兵约六千余,其中满洲军估摸有四五千,旗号有镶黄、正白、正蓝、镶白,另还有一队汉军旗兵,行进不疾不徐,哨探撒得很开。”
“他们似乎并不急于寻找我军,队形保持得相当完整,像是……像是在巡弋。”
“前锋已过安仁,方向未定,但大致朝着咱们先前活动过的区域而来。”
“六千余,其中四五千是满洲八旗精锐骑兵……”
副将倒吸一口凉气,“孔有德这是把看家的老本都派出来了。”
另一名千总愤愤道:“狗鞑子,仗着人多马壮,摆明了吃定咱们!将军,咱们怎么办?是找机会咬他一口,还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啸岳身上。
徐啸岳盯着地图上代表屯泰大军缓缓移动的标记,眉头紧锁。
腾骧左卫虽然精锐而且兵力要超过这支骑兵一千余,但装备尤其是重甲比例、战马,特别是南马对北马,以及骑兵训练程度,都处于劣势。
腾骧左卫八千余骑,其中只有三千匹战马是北方战马,剩下的尽皆是南方马。
北方马对南方马,是草原冲锋马种对山地驮运马种的先天碾压,爆发力、耐力、适配性全面落后,根本无法支撑野战冲锋。
而满八旗这帮鞑子从小训练骑射,远不是他们这半年间拉起的人马所能比拟。
徐啸岳心中清楚,己方仅有一千余人数优势,但正面野战对抗这支满洲八旗,无异于自杀。
“不能打。”
徐啸岳终于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现在不是决战的时候。敌军巴不得我们跳出去,好以逸待劳,一举歼灭我们,回去向孔有德请功。”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动:
“传令,全军即刻拔营,放弃此处。向西南方向,进入骑田岭余脉深处!那里山势更险,道路更少,不利于大队骑兵展开。
我们要像山里的影子一样,彻底消失。”
他看向夜不收头领:
“加派三倍哨探,严密监视这支骑兵一举一动,尤其注意其分兵动向。他们人多,补给消耗大,不可能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
一旦他们分兵抢掠或露出破绽……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但现在,必须忍!”
但军令如山。
腾骧左卫再次展现了高度的纪律性,迅速收拾行装,掩埋痕迹,如同涓涓细流渗入山林,向着西南更险峻的山区转移。
他们的行动极其隐秘,甚至放弃了可能暴露行踪的小股袭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