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相府之约 萧规曹随的深意(1 / 2)

时光荏苒,如同渭河水,悄无声息却又一刻不停地流淌。当年未央宫夜话中定下的“与民休息”基调,在萧何这位勤勉的“总工程师”主持下,逐渐渗透到大汉帝国的方方面面。《九章律》颁行天下,轻徭薄赋的政策得以贯彻,那个曾被秦始皇和项羽先后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天下,终于开始缓慢而又真切地恢复元气。关中沃野重现生机,流民逐渐归乡,市集间也开始有了久违的、不算喧闹但充满希望的烟火气。

然而,岁月终究无情。当年在沛县县衙里精于算计的主吏掾,如今已是满头华发、为大汉帝国奠定律法制度根基的相国萧何,终于被经年累月的操劳拖垮了身体。未央宫侧殿的灯火,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常常亮至深夜了。

病榻之上,萧何气息微弱,原本锐利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但眉宇间那份为国操劳的忧思却未曾稍减。刘邦亲自前来探视,看着这位从微末时就跟随自己、为自己打理后勤、稳定大局、如今却形销骨立的老兄弟,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萧何的时间不多了。

摒退左右,刘邦坐在榻边,握着萧何枯瘦的手,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老萧啊……你我兄弟,走到今日,不易。你若……若有万一,这相位,这偌大的摊子,谁可继之?”

这是关乎帝国未来走向的至关重要的问题。满朝文武,功臣如云,谁能接过萧何的担子,继续沿着这条“休养生息”的道路走下去?

萧何艰难地喘息了几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光返照般的清明。他没有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曹……曹参……”

声音虽弱,却异常坚定。

“曹参?”刘邦微微一怔。曹参也是沛县老兄弟,战功赫赫,能力自然是有的,但性子……似乎比萧何更刚猛些,他能理解并坚守这套“无为而治”的方略吗?

萧何似乎看出了刘邦的疑虑,嘴唇翕动,补充了一句:“……陛下……勿疑……参知……知臣……”

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曹参懂我,他知道该怎么做。

带着对老友最后的信任,刘邦沉重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不久之后,为大汉制度建设呕心沥血的相国萧何,薨逝。消息传出,朝野震动,长安城仿佛失去了一根定海神针。

而此刻,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齐国故地,担任齐相国的曹参,刚刚处理完一桩乡间争水的纠纷(他用的是萧何制定的那套律法框架,辅以当地长老的调解,效果不错),正准备享用一顿简单的午膳。一名从长安昼夜兼程而来的信使,风尘仆仆地冲进了他的相府。

“报——!相国!长安急报!萧……萧相国……薨了!”

“啪嗒!”曹参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案几上。他愣了片刻,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早有预料的神情。他没有像常人那样嚎啕大哭或者追问细节,而是猛地站起身,对着侍立一旁的舍人(门客、属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带着几分急切的口吻吩咐道:

“**趣治行!吾将入相!**”

(赶快准备行装!我要进京当丞相了!)

这话一出,不仅那舍人愣住了,连前来报信的信使和府中其他属吏都傻了眼。这……这萧相国刚去世,您不说悲痛一下,至少也得表示表示哀悼吧?怎么直接就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去接位了?这也太……太不矜持了吧?甚至有点……凉薄?

面对众人疑惑、甚至略带鄙夷的目光,曹参却浑不在意,只是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轻车简从,越快越好!”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他与萧何,既是同乡,更是多年的同僚和某种程度上的“竞争对手”。他太了解萧何了,也太了解当前天下的形势和刘邦的心思。萧何一死,这丞相之位,非他曹参莫属!这不是狂妄,而是基于对自身能力、资历以及帝国核心需求的精准判断。此刻,尽快赶到长安,稳定朝局,确保权力平稳过渡,确保萧何制定的那一套政策不被颠覆,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告慰,也是对帝国最大的忠诚!

曹参的判断没错。他日夜兼程赶到长安后,刘邦果然遵循萧何的遗愿,正式任命他为新任相国。

然而,曹参上任之后的一系列操作,却让所有等着看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人,大跌眼镜!

这位在战场上勇猛无匹、在地方治理上也颇有建树的新相国,住进了萧何曾经办公的相府,看着那些熟悉的、由萧何亲手整理或制定的律令章程、文书格式、办事流程……他做出的决定是——**一个字都不改!**

非但不改,他还变本加厉地“偷懒”!

他几乎将所有具体的、琐碎的政务,都交给了手下那些由萧何选拔、培养起来的属吏去处理,自己则当起了甩手掌柜。而他最大的“政务”,似乎就是——喝酒!

没错,就是喝酒!日夜饮醇酒,不理细务!

相府后院,几乎天天设宴。曹参拉着那些前来请示工作的属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灌上几大杯醇酒再说。喝到兴头上,干脆大家一起划拳行令,放声高歌,搞得相府不像个国家机关,倒像个大型酒肆俱乐部!

有些年轻气盛或者心怀鬼胎的属吏,见新丞相如此“昏聩”,便开始动起了小心思,办事敷衍了事,甚至稍稍弄权,谋点小私利。然而,当他们忐忑不安地以为会迎来雷霆震怒时,却发现曹丞相只是醉眼朦胧地瞥他们一眼,摆摆手,哈哈一笑:“小事,小事……来,喝酒!喝酒!” 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