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楠无法想像,在那冰天雪地的五天里,两个女人是如何熬过来的。
“被找到的时候,我只是因为食物和饮水不足,身体有些脱水,没什么大碍。”顾芮的目光垂了下来,落在自己那只被固定的脚踝上,“但是宋玉姐却在一次寻找水源的时候滑倒,脚卡在了冰缝里。等我们被找到时,她的脚因为长时间的低温和压迫,神经已经……完全坏死了。”
“后来在医院,医生说,为了保住性命,必须截肢。她以后……都只能用假肢走路了。”
祝贺楠又闷又痛。
他终於明白,为什么顾芮在面对危险时总能保持那样的冷静,为什么她对团队的安全有著近乎偏执的责任感。
因为她亲身经歷过最残酷的后果。
“我后来去看她,”顾芮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將那股冰冷的回忆压下去,“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白的病房。可她已经能够很熟练地操纵那条冰冷的假肢,在病房里练习走路了。看到我,她还像以前一样笑著,反过来安慰我,问我是不是被嚇到了。”
“我说没有。”
“然后我问她,玉姐,你后悔吗为了那么一次可能再也不会有的冒险,失去了一条腿,从此人生都要改变,真的不后悔吗”
那个问题,她当时是哭著问出来的。
愧疚恐惧,还有对这项运动本身產生的巨大怀疑。
“她摇了摇头,笑得很坦然。说不后悔。在我失去它之前,这条腿曾经亲自丈量过无数的山川河流,带我去看过世界的广阔壮丽。它活过,精彩过,所以,我不后悔。』”
“我那时候其实並不怎么热爱这个项目,只是觉得很酷,很有挑战性。但从那一刻起,我好像……逐渐懂了她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不是关於征服,而是关於体验。
是用自己的双脚去感受地球的脉搏,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自然的奇蹟,是用有限的生命,去拥抱无限的可能。
即使遍体鳞伤付出代价,但那种灵魂被填满的丰盈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顾芮说完了。
山洞里恢復了寂静,只有清晨的鸟鸣从远处隱隱传来。
祝贺楠沉默了很久。
晨曦微光中,他突然伸出手,坚定地抓住了顾芮放在身侧的手。
“你放心。”
他在一片静謐中开口,掷地有声。
“我发誓。一定会带你从这里走出去。”他握著她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而且,也绝对不会让你的腿有任何事。”
天终於亮了。
浓雾渐渐散去。
祝贺楠背起了顾芮,凭藉著她指点的方向,开始在山林里艰难地穿梭,寻找著同伴们可能留下的踪跡。
顾芮趴在祝贺楠的背上,有著丰富野外求生经验的她成了他的眼睛和大脑。
“左边那棵树下的红色浆果可以吃,能补充点水分和分。”
“前面那个洼地的水不能喝,顏色不对,可能有寄生虫。”
“太阳在这个位置,我们应该往东南方向走,那里地势更平缓,离河谷也更近。”
就这样,两人一个出体力,一个出脑力,以奇异的方式,在这片原始丛林里默契地配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