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四月二十八,辰时正,天刚刚亮,微红的太阳照着远处的大地熠熠生辉。大定府城南十里,宋军中军大营。
战鼓如雷,却压不过火炮的怒吼。宗泽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须发在晨风中飘扬。他手持破虏镜,镜中,大定府南城墙已是烟尘弥漫——那是红衣炮三轮齐射后的景象。
“老将军。”刘锜匆匆登上高台,战甲上还沾着黎明的露水,“东西两侧城墙的佯攻已开始。金军分兵防御,南城守军明显减少。”
宗泽放下破虏镜,脸上无喜无悲:“完颜宗翰果然谨慎。他留了三成兵力在城内作预备队,城墙兵力均匀分布——这是防我们声东击西。”
他转身看向沙盘:“岳飞到哪了?”
传令官躬身:“岳将军率两万人,昨夜子时已抵虎跳涧。刚刚传回信号——伏兵全部就位,山道两侧各伏五千,涧口留一万堵截。”
“很好。”宗泽手指敲在沙盘上虎跳涧的位置,“此处距城八十里,是上京援军最可能走的路线。只要完颜阿骨打敢来……”
“报—!”又一传令兵冲上高台,单膝跪地,“城北黑山金军骑兵动了!三万骑分三股,一股向城东,一股向城西,一股……正向我们中军而来!”
帐中诸将面色微变。
张擎急道:“老将军,金军这是要反客为主,先攻我中军!”
张俊握紧刀柄:“末将请率本部迎击!”
“不急。”宗泽却摆手,重新举起破虏镜望向城北。良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虚张声势。”
众将一愣。
“你们看。”宗泽将破虏镜递给刘锜,“那三股骑兵,看似气势汹汹,但队形松散,速度也不快。若是真要冲阵,岂会如此拖沓?”
刘锜细看后恍然:“老将军是说……这是佯动?”
“对。”宗泽走回沙盘前,“完颜宗翰在试探——试探我中军虚实,试探我们是不是真的把所有精锐都派去伏击了。若我们慌乱调兵回防,他便知中军空虚,那时才是真正的猛攻。”
他看向张擎、张俊:“你们二人,各率本部出营列阵,做出迎击姿态。但记住——只守不攻。若金骑冲阵,用火铳、弓弩逼退即可,不许追击。”
“得令!”
“刘锜。”宗泽又道,“你去城东督战。告诉佯攻部队,攻势要猛,但伤亡要轻。我要完颜宗翰以为,我们主攻方向在城东。”
“末将明白!”
众将领命而去。高台上只剩宗泽和几个参谋。
参谋官低声问:“老将军,若完颜宗翰识破这是佯攻……”
“那他也不敢动。”宗泽坐回椅上,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因为虎跳涧那边,岳飞是真的在等他的援军。完颜宗翰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攻城,是援军不来——或者,来了,却被吃掉。”
他望向东北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百里山河:
“这场仗,胜负不在城下,在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