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屏息凝神地看完,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最后只剩下一片死灰。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低低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官厅里响起,接着便成了抑制不住的嚎啕。
他们哭得撕心裂肺,涕泪横流,仿佛天塌地陷,比死了亲爹亲娘还要悲痛万分。
嘴里颠来倒去地呜咽着:“有奸臣……朝中有奸臣蒙蔽圣听啊!”
“皇上……皇上是被小人蛊惑了!”
哭声渐渐力竭,变成绝望的呜咽。
他们用袖子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眼神里的光彩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以及破罐子破摔的灰暗。
擦干了眼泪,心似乎也随着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起死了。
再开口时,话题已然变了风向,语气也变得实际而低沉:
“制台大人,这捐输的款项,后续抚恤、犒赏,还有城防修缮……该如何分派支用?”
“那些‘商队’往来,抽几成的利,才既稳妥,又能长久?”
君已不似君,沉浸在一场彰显盛世的禅让大典的虚荣与对乱象的鸵鸟心态里,只顾着粉饰太平。
那么,就休怪臣不再为臣了。
粮食,可以卖。
朝廷储备的,地方征缴的,只要能找到账目平掉的由头,统统卖掉。
刀枪弓矢,更不是问题,驻防军械库里那些报损的、淘汰的,正好“处理”。
甚至……一些老旧但堪用的火铳、火药,只要价钱合适,路子隐秘,也未尝不能“流失”出去。
底线只有一个:拿了四川的粮饷兵器,就不准在四川的地面上闹事。
你们爱去哪里折腾,就去哪里折腾。
一场密议后,有人端着茶盏,幽幽地说出了众人心照不宣的结论:
“古往今来,只靠一个四川,是成不了帝业的。”
“那些反贼真想要天下,得在湖广、江南闹。”
“他们在外头闹得越凶,朝廷就越要倚重咱们稳如泰山的四川。”
“咱们这生意,才能做得越长久,进项才越丰厚。”
厅内烟雾缭绕,几张面孔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模糊而平静。
最后一点心理负担,也随着这冷静到冷酷的算计,烟消云散了。
这大清江山,谁还有那份痴心要去“尽忠”,就让他去吧。
至于这成都城里的衮衮诸公,眼下只想在这将倾的大厦里,多扒拉几块够沉的金砖,垫在自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