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伤与信(1 / 2)

柳青的伤比我想的还糟。

之前光线暗没看清,现在借着快要天亮的那点灰蒙蒙的光,我看见她左肩的伤口——不是简单的枪伤,伤口周围的肉发黑,像被烧焦了,边缘还有细小的、蛛网一样的暗红色纹路往外蔓延。

“子弹有问题。”她靠在一棵歪倒的树干上,喘气像拉风箱,“公司的特制弹头……掺了东西。”

“什么东西?”

“抑制晶石共鸣的。”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没笑出来,“他们怕我……像老陈那样反抗。”

我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干净布条,还有半瓶水——水袋在刚才逃跑时被树枝刮破了,只剩这点。我用布蘸水,想给她清理伤口,手刚碰上去,她就猛抽一口气,额头瞬间冒出汗珠。

“别碰。”她咬着牙说,“越碰扩散越快。”

那怎么办?我看着她肩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它们像活的一样,还在慢慢爬。已经蔓延到锁骨位置了。

“有办法吗?”我问。

柳青没说话。她伸手进怀里,摸出个小铁盒——比装逆晶石的盒子还小,锈迹斑斑。她打开,里面是几颗黑乎乎的药丸,闻着一股刺鼻的草药味。

她吞了一颗,没用水,直接干咽。然后闭上眼,等。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肩上的暗红色纹路停止了蔓延。但也没退回去,就僵在那儿,像地图上的边界线。

“暂时压住了。”她睁开眼,眼底全是血丝,“但这药只能撑……最多两天。两天后如果还没解药……”

她没说完。不用说完。

天彻底亮了。雨停了,但林子里雾气很重,白茫茫一片,五步外就看不清东西。我们得离开这儿,公司的人随时会追来。

“能走吗?”我问。

她点头,撑着树干站起来,但刚站直就晃了一下。我赶紧扶住。她轻得吓人,像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我们往雾里走。没有方向,只知道要离昨晚那地方越远越好。雾把声音都吞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踩在湿叶子上的脚步声。偶尔有鸟叫,但叫一声就停,像被什么吓着了。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雾气稍微散了点。前面出现条小溪,水是清的,不是暗河那种黑水。我们蹲在溪边喝水,捧起来就喝,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

我洗完脸,抬头时看见溪对岸的石头上有东西。

是刻痕。很新,石头断面还是白的。刻的是个箭头,指向下游。箭头

“这是什么?”我问柳青。

她盯着符号看了几秒,脸色变了。“是老陈留下的记号。他教过我……三条波浪线代表水,中间竖杠是‘安全’的意思。他在说,沿着水走,有安全的地方。”

“他什么时候刻的?”

“二十六年前。”柳青站起来,“但他可能预感到……后来的人会用上。”

我们过了小溪,顺着箭头方向往下游走。溪流时宽时窄,两边是高高的土崖,长满了藤蔓。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土崖上出现个洞口——不大,被藤蔓遮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拨开藤蔓进去,里面是个天然岩洞,不大,但干燥,地上甚至铺着干草。有人来过这儿,而且最近来过——干草还是新鲜的。

洞里还有东西。石壁上挂着个破布包,包里有几块硬饼、一小袋盐,甚至还有火镰和火石。最底下压着张纸。

纸是新的,墨迹还没完全干透。

我展开纸。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潦草,像匆匆写下的:

“往北三十里,黑水镇,找铁匠铺赵三。说陈守拙让你来的。别信任何人。”

没有落款。

柳青看完,沉默了很久。

“是老陈的笔迹。”她说,“但他二十六年前就……”

“可能他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我把纸折好,“提前安排了人,在这条路上留东西。”

“或者,”柳青声音低下去,“他根本没死。”

洞里安静下来。只有洞外溪水的声音,哗哗的。

我坐在地上,把背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血晶石、逆晶石、陈老的册子(还好没湿透)、公司门徒名单、祭坛图纸。还有那把匕首,柳青的匕首,刃上还沾着矮壮汉子的血。

柳青靠坐在石壁边,闭着眼。她在忍疼,我看得出来,额头一层细汗,但一声不吭。

“黑水镇。”我说,“得去。”

“公司肯定也想到我们会往有人的地方跑。”她没睁眼,“镇上一定有他们的人。”

“所以才要找铁匠铺赵三。”我拿起那张纸,“陈老特意写了这个人,说明信得过。”

“也可能是个陷阱。”

我愣住。

柳青睁开眼,看着我。“老陈如果还活着,这二十六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阻止公司?他留这些线索,是为了帮我们,还是……为了引我们去某个地方?”

她说的有道理。可我脑子里一片乱,想不了那么远。

“那你说怎么办?”我问,“你伤成这样,得找大夫。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大夫?只能去镇上。”

她没反驳。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我们在洞里休息到中午。柳青吃了半块硬饼,我吃了另外半块。饼硬得像石头,得就着溪水才能咽下去。但吃完确实有点力气了。

下午,我们继续沿溪流往下游走。按照陈老留的记号,应该能走到有人烟的地方。

路比想象中难走。溪流在峡谷里拐来拐去,有些地方得蹚水,水冰凉刺骨。柳青走到后来,几乎是靠我架着走。她左肩的黑色伤口开始渗出暗黄色的脓水,味道很难闻。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走出峡谷。前面是片开阔地,远处能看见炊烟——是个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

但我们没敢靠近。

村子口的大树下,停着两辆马车。马车是黑色的,车辕上刻着标记——一个圆圈,中间三道波浪线。

公司的标记。和祭坛上的符号很像,但不完全一样。

“他们在守株待兔。”柳青低声说,“知道我们会往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