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下去后,胤祚心中的烦躁却并未减轻。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明明知道真相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每当他靠近一步,那屏障便加厚一层。
这深宫连着朝堂的泥沼,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正心烦意乱间,一阵略显生涩却异常执着的琴声,隐隐从正院方向传来,依旧是那曲《良宵引》。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那不成调的琴音,竟成了唯一的、带着些许生气的声音。
胤祚怔怔地听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再次走出了书房。
海棠树下,董鄂氏并未点灯,就着朦胧的月光,依旧在反复练习着那段旋律。她的手指因长时间练习而微微发红,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神情却异常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胤祚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
月光勾勒出她纤细单薄的身影,那笨拙却坚持不懈的琴声,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翻涌的戾气与焦躁。
也许……这冰冷的深宫里,并非只有算计与危机。
他默默站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悄然离开。
而那断断续续的琴声,却在他身后响了很久,很久,如同暗夜里一缕不肯熄灭的微光,固执地想要驱散这无边的寒意。
派去为钱嬷嬷之子诊治的大夫,几日后,带回的消息令人沮丧。
那男子的腿伤确系摔伤,并非作假,只是伤势不轻,需卧床静养。
大夫试探着问及他母亲,那汉子只是唉声叹气,说自己常年在外当差,对母亲晚年之事知之甚少,只道是老迈糊涂,不慎失火,言语间并无太多悲戚,反倒对庄头派来的“关照”之人显得颇为畏惧,眼神躲闪,不敢多言。
线索似乎又僵住了。
对方防范严密,几乎不留任何破绽。
胤祚心中烦闷,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吩咐李成继续暗中监视,等待对方松懈的时机。
与此同时,永寿宫内的气氛也颇为凝滞。
自那晚关于孝懿皇后簪子的试探性对话后,玄烨虽依旧常来,但楚言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薄纱。
他待她依旧温和,询问宫务,关心胤禟病情,却绝口不再提旧事,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她身上停留时,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楚言知道,自己那日的失态,已引起了皇帝的疑心。她必须更加小心,在找到铁证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宫务和照顾胤禟上,对外愈发显得沉静威仪,只在夜深人静时,才会对着那樟木小匣,一遍遍梳理着那些零碎却指向明确的疑点,心中那份沉甸甸的使命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日,内务府呈上一批新贡的江南软缎,颜色清雅,质地轻柔。
楚言看了看,吩咐将其中几匹荧光色和柳碧色的,送到南三所去给六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