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巨大的沙盘,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石室中央,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六名精锐士兵的呼吸,在看到沙盘的瞬间就彻底凝滞了。他们握着兵器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那是极致的震惊与恐惧交织而成的生理反应。
王独眼的身体已经软得像一滩烂泥,如果不是被两个人架着,他会直接瘫在地上。他的独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灰败,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卷进了何等恐怖的漩涡里。
这哪里是匪徒的宝藏,这分明是一个王朝的墓穴!
“先生……这……这是要造反啊!”陈武的声音干涩无比,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凑到秦少琅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我们得毁了它,立刻走!这地方多待一息都危险!”
毁掉?
秦少琅的视线从沙盘上那枚钉在青州首府“云州城”的纯黑狼头旗上移开,他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加速奔流。
前世作为“手术刀”,他参与过无数次敌后渗透任务,捣毁过比这更严密的指挥中心。但那些,都是国家的任务。
而这一次,棋盘摆在眼前,他却有了亲自下场的资格。
“毁了?”秦少琅重复了一遍,唇边逸出一丝极淡的,混合着讥讽与兴奋的笑意,“陈武,这么好的东西,毁了太浪费了。”
陈武猛地一怔,他完全无法理解秦少琅的话。
浪费?面对这足以诛灭九族的惊天阴谋,先生居然说浪费?
秦少琅没有再解释,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沙盘上的一枚小旗。那枚旗子原本指向一座名为“铁壁关”的军事要塞。
“他们以为自己是棋手,把整个青州当成了棋盘。”秦少琅的动作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他将那枚旗子从“铁壁关”上拔起,插在了旁边几十里外的一处名为“蛇盘谷”的险地。
“那我们就告诉他们,下棋的人,不止他们一个。”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又准,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把这个指向东海郡粮仓的,挪到旁边的盐场。”
“这个准备突袭郡兵大营的,让他们去扑个空,去西边的猎场转转。”
“还有这个……”
陈武和身后的六名士兵,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眼中的秦先生,此刻不再是一个郎中,一个领主,而是一个俯瞰着山河棋局的恐怖存在。他不是在移动几枚小旗,他是在拨弄数万人的命运,在篡改一场即将到来的血腥战争!
这需要何等的胆魄和智谋!
原本因恐惧而冰冷的血液,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崇拜”的狂热彻底点燃。跟着这样的主公,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秦少琅准备对那枚最关键的“云州城”黑狼旗动手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
一阵极其轻微,但极有规律的脚步声,从他们来时的矿道深处传来。
“有人来了。”
秦少琅吐出四个字,刚刚还热血沸腾的石室,温度骤降至冰点。他做了一个噤声和隐蔽的战术手势。
所有人,包括已经快吓晕的王独眼,都在瞬间做出了反应。陈武一把捂住王独眼的嘴,将他拖到一堆堆放着备用盔甲的木箱后面。其余六人则闪电般地各自找到阴影,有的藏身于巨大的兵器架之后,有的则缩进沙盘下方的黑暗中。
秦少琅自己,则贴着冰冷的石壁,滑入大门侧后方的一片视觉死角。他将气息收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疾不徐,每一步的间隔和力度都几乎完全一致,显示出此人拥有极强的控制力和纪律性。
片刻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