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点点震撼(1 / 2)

暖青寒 夏不疑 1842 字 19小时前

虽说是头一回来魏国公府,但傅鸣既已言明,魏国公近日告假,陪畏寒的夫人及家眷往昌平小汤山的温泉别业小住去了,府中并无长辈。

傅鸣还特意叮嘱她不必赶早,自在些就好。

既如此,陆青心下松快,横竖是去见傅鸣,那些场面上的虚礼与过于繁复的妆饰大可省去,便只挑了身舒适又不失体面的常服,从容出了门。

一路上与陆松说说笑笑,不觉间马车已缓下。车夫在外恭敬禀道:“姑娘,公子,魏国公府到了。”

陆青应了一声,随手撩开车窗纱帘一角。

巍峨轩峻的国公府正门,连同门前那一片空旷肃穆的场院,全然撞入了眼帘。

京师素有“东富西贵”之说,顶级的勋贵府邸,多聚于皇城两侧。以千步廊御街为界,武安侯府在东,而魏国公府,则坐镇于西贵之首的大时雍坊。此地紧邻承天门,五军都督府、通政司等中枢官署罗列其侧,府邸坐落于此,已不止是富贵,更是身处帝国权舆中心的昭示。

陆青远望时,但见连绵高墙、沉郁黛瓦,气象凝如山岳。此刻车马停驻,真真切切立于门下,那无声的威压方如有实质,沉沉覆顶,迫得人呼吸微微一窒。

姐弟二人下了车。陆青站定,目光缓缓抬起。

眼前是三间五架的朱漆金钉大门,规制已是人臣极致。中门紧闭,唯两侧门扉洞开,门上兽面锡环森然如睥睨。一百零八颗鎏金铜钉纵列其上,在冬日淡阳下闪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门楣之上,高悬玄底金字的巨大竖匾,乃太祖高皇帝御笔亲题——

“敕建魏国公府”。

六字铁画银钩,笔力沉雄如铁,筋骨开张,转折处锋芒似剑戟交错。历经百载风雨,金漆虽已斑驳黯淡,然墨迹筋骨间吞吐山河、裂石崩云的开国天威,却仿佛穿透岁月,破匾而出,直迫眉睫。

门前一对汉白玉石狮,筋肉贲张,目若铜铃,凛凛生威。而石狮之后,巍然矗立的,是一座青石“棹楔”——

两根高逾两丈的八角石柱,以整块色如玄铁的“艾叶青”石雕成,柱顶各踞一尊瞠目昂首的螭首。二柱之间,一道青石额枋相连,正中嵌着一方色若凝脂、润如墨玉的极品青金石匾。

匾上,以阳文深刻、填以金漆,赫然是太祖皇帝御笔亲书的四个擎窠大字:

“敕建勋府”。

棹楔,乃是朝廷旌表勋臣巨功之最高礼制。大贞开国,敕建府邸的功臣不知凡几。然蒙殊恩,在府前立此“棹楔”,并赐额“敕建勋府”者,唯追随太祖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的六位公爵而已。其后百年,纵有泼天富贵,亦无人再得此殊荣。

至此,文官落轿,武官离鞍,已成铁例。

这是一道用赫赫战功、丹书铁券与百载光阴共同熔铸的界碑——

它沉默地矗立于此,承载着踏碎山河、重定乾坤的开国意志,铭刻着与国同休、亘古不移的勋臣法则。

傅鸣早已静立于侧门旁等候,见陆青下车凝望,缓步上前,温声道:“给你备了青帷小轿,可要乘坐?”

陆青仰头,目光再次掠过那方“敕建勋府”的青金石匾,缓缓摇头:“我走走便好。”

傅鸣微微一笑,侧身引路:“好。”

沿着府内中轴御道缓步而行,陆青面上努力稳住恰到好处的沉静从容,心底实则波澜涌动。

她自是知晓魏国公府门第极高,但直至亲身从这巍峨的“棹楔”下穿过,仿佛有无形的、混合着铁锈、烽烟与旧纸陈墨的凛冽气息,穿透百年时光,沉沉地压上肩头——

那是由历史尘埃、铁血荣光与森严等级共同熔铸的厚重,令人屏息。

武安侯府亦是军功起家,可自祖父辈起便渐离沙场,在京师锦绣堆里养出了一身富贵圆融。侯府内处处雕梁画栋,精致婉约,若说那是战功褪去血色后,供人赏鉴的“勋贵范本”;那么魏国公府,便是战功从未褪下的、犹带体温与伤痕的“帝国甲胄”。

前者是“富”。

而后者,方是融入骨血、与国同休的——“贵”。

此刻,陆青真为自己当初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赞叹!

初来京师时,还曾想过若傅鸣挡了她的路,她便豁出去,定要叫他也不好过。

唉——

陆青幽幽叹气,下意识低声喃喃:“好在傅鸣不是我的仇人,否则我只能与他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