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熊炎决策(2 / 2)

他话语一出,满殿皆惊,随即引来不少怒目而视。

熊炎却恍若未觉,继续冷静地剖析。

“议和?东方霸挟雷霆之势而来,意在鲸吞,岂会因些许财帛而满足?遣使前往,无异羊入虎口,徒损国格!出城决战?我军兵力、士气、装备皆处绝对劣势,离城则如鱼离水,正中东方霸围城打援……不,是诱我出城聚歼之下怀!此取死之道!那么,固守待援?”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援从何来?坐等祁大将军与二哥自行突破魏阳军重重阻拦,杀回郢都?恐怕待到那时,郢都城头早已改旗易帜,你我皆成阶下之囚、刀下之鬼!”

他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所有虚幻的希望,将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连最初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所有人都被他这毫不留情的论断震住。

“那依三公子之见,我等就该引颈就戮吗?”

屈匀语气带着强烈的讽刺与不满。

“当然不!”

熊炎斩钉截铁,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正因为不能坐以待毙,才需行非常之法!眼下局势,唯有‘壮士断腕’,方能于死地之中,求得一线生机!”

“壮士断腕?”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错!壮士断腕,弃车保帅!”

熊炎目光灼灼,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立即放弃天江、咸黄二郡!八百里加急,星夜传诏祁天承大将军与二哥熊亮,命他们只率领麾下最精锐的骑兵与轻装步兵,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日夜兼程,回援郢都!

“轰——!”

朝堂彻底炸开了锅!

放弃两大重镇?这简直是疯了!

“不可!万万不可!天江、咸黄乃我楚烈国北方屏障,财税重地,岂能轻言放弃?”

“祖宗疆土,尺寸不可予人!三公子,你这是要让我等成为楚烈国罪人啊!”

“即便祁大将军回援,百里迢迢,沿途必有魏阳军层层拦截,如何能及时赶到?只怕援军未至,城已破矣!”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质疑、反对甚至斥责,熊炎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却愈发锐利。

他深吸一口气,用更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反击回去。

“诸位!请问,是天江、咸黄两块土地重要,还是郢都社稷重要?!是边境两座城池重要,还是楚烈国的国祚、这殿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重要?!”

他目光如电,逼视着那些反对最激烈的大臣,语气凌厉。

“此刻,东方霸将他几乎全部的主力,都压在了郢都城下!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对拿下郢都,灭我楚烈国,志在必得!同时也意味着,他在天江、咸黄方向的兵力,绝对只是用于牵制的偏师!其目的,就是拖住祁大将军和二哥,不让他们回援!”

他猛地转向楚烈王,言辞恳切,分析如抽丝剥茧,直指核心。

“父王!请想一想!祁大将军与二哥手中,合计有超过十万百战精锐!这十万生力军,若困守孤城,则于大局无补;但若他们放弃守土之责,轻装疾进,全力回援,那些用于牵制的魏阳军偏师,根本无力阻挡!从距离最近的咸黄郡轻装出发,昼夜不息,其先锋铁骑,最快十日,便可抵达郢都外围!”

他向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描绘出那唯一可能的胜景。

“父王!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唯一的生机!东方霸定然料不到我们敢行此险招,敢放弃两大郡!他意在速战速决,一举攻克郢都。只要我们能在郢都城内,凭借城防,坚守半月!只需要半个月!”

“待祁大将军与二哥的十万生力军如同神兵天降,从外围猛攻久战疲敝、士气受挫的魏阳军主力,届时,我们里应外合,内外夹击!”

熊炎的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胜利的场景。

“必可大破东方霸!不仅能解郢都之围,甚至有可能重创乃至全歼魏阳军主力,扭转整个战局!到了那时,暂时失去的天江、咸黄,难道还不能顺势收复吗?此计行险,但险中求胜!不行此计,则是坐以待毙,十死无生!”

朝堂之上,陷入了一片长时间的、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熊炎这大胆至极、却又逻辑严密、前景诱人的计划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放弃两大郡,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决断?

这几乎是赌上国运的一掷!

但仔细想来,这确实是目前死局中,唯一可能盘活全局、反败为胜的一步险棋!

风险巨大,但与之对应的,是拯救整个楚烈国的巨大可能性!

楚烈王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放弃祖宗疆土,这是何等沉重的罪责?

史笔如铁,他必将承受千古骂名!

但若不如此,郢都一破,楚烈国覆灭,他连承受骂名的机会都没有!

是抱着疆土一起死,还是断腕求生,搏一个未来?

他的目光扫过殿下群臣,发现不少人,尤其是那些经历过战阵的武将,如项飞等人,眼中最初的不屑和怀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以及逐渐燃起的认同和决绝之火。

熊炎的计划,像是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强烈闪电,虽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却真切地照亮了一条可能通往生机的道路!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终于,楚烈王长长地、仿佛将肺腑中所有浊气都吐了出来,他整个人似乎在这瞬间佝偻了一些,但那双原本充满焦虑和绝望的眼睛,却逐渐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所取代。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王命威严。

“炎儿……所言,虽……虽险,实乃……实乃眼下唯一可行之策……存亡之际,非……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顾不得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