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明朝年间,江南水乡有个叫临安府的地方,山清水秀,富庶一方。可这地方越是富,贼也就越多。在临安府的江湖道上,提起“玉面狐”这个名号,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玉面狐”不是个姑娘,反倒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名叫胡三。他为何得了这么个娘们唧唧的绰号?只因他生得一副好皮囊,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不笑的时候又带着几分清冷,活脱脱就是个俊俏的书生。可谁能想到,这副皮囊下,藏着的是临安府第一神偷的胆子和身手。胡三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从不伤人性命,只取金银珠宝,来去无踪,像只狡猾又漂亮的狐狸,故而得名“玉面狐”。
胡三凭着这手绝活,过得是逍遥快活,白天在茶馆酒肆里听书闲逛,晚上就化身“玉面狐”,专挑那些为富不仁的达官显贵下手。他偷来的东西,一部分换成银子供自己挥霍,另一部分,则会悄悄丢在城隍庙的功德箱里,或是塞给些穷苦人家。他自诩是个“侠盗”,心里头那点良知,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算不得十恶不赦。
这天,胡三在“望江楼”上吃酒,听邻桌的几个商人闲聊,说城东新搬来一个姓钱的盐商,富可敌国,为人却极其吝啬刻薄。这钱盐商有个宝贝,是他花重金从宫里流出来的太监手上买的一支束发金簪。那簪子通体赤金,簪头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的眼睛是两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据说在夜里还能发出幽幽的光芒,是件价值连城的稀罕物。
胡三一听,心里就动了。他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更喜欢挑战。一个新来的、有钱又刻薄的盐商,简直是上天为他准备好的“猎物”。
当晚,月黑风高。胡三换上一身夜行衣,如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钱盐商那守卫森严的府邸。钱府的院墙又高又滑,寻常人休想翻得进来,但对胡三而言,不过是几步纵跃的事。他避开巡夜的家丁,径直摸向内院。钱盐商果然把那金簪看得比命还重,就放在他卧室床头的一个紫檀木盒子里。
胡三像一片落叶,飘落在窗棂上,用一根细长的竹管,轻轻捅开窗户插销,侧身闪了进去。钱盐商鼾声如雷,睡得正沉。胡三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打开木盒,那支金簪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簪子,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一股说不出的贵气瞬间攫住了他的心。他没敢多留,将金簪揣入怀中,又原路返回,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自己那藏身的小院,胡三迫不及待地拿出金簪,在灯下细细把玩。那凤凰雕工精细,羽毛根根分明,红宝石做的眼睛仿佛在盯着他看。他心里得意极了,想着明天就把它当掉,换来的银子足够他快活大半年。他把玩到半夜,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可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不是在自己的小床上,而是站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里。四周死寂,连风声都没有。忽然,一个幽幽的女人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带着无尽的悲戚:“还我……还我的簪子……”
胡三吓了一跳,想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可黑雾太浓,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凄厉,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直往他脑子里钻。他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还我簪子!”
一声尖叫,胡三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心跳得像要蹦出胸膛。他喘着粗气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只是有些蒙蒙亮。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偷个东西,自己吓唬自己。”
他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刚一闭上眼,那悲戚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回响起来。他索性不睡了,起身点灯,却发现天已经大亮。原来,他以为自己只睡了一小会儿,其实已经睡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晚上,胡三早早地上了床,想睡个好觉,可那梦又来了。还是那片黑雾,还是那个声音,这一次,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朝他伸出一只惨白的手。
“还我……簪子……”
胡三再次被吓醒,这一次,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是个贼,胆子素来不小,可这梦太邪门了,邪门得让他心里发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枕头下的金簪,簪子还在,入手却比昨晚更凉了。
第三天晚上,噩梦变本加厉。那个披发女人的影子清晰了许多,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长发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她的声音不再只是悲戚,而是充满了恨意:“你为何要偷我的东西?还给我!”
胡三在梦里拼命地跑,可那女人如影随形,他感觉她的冰冷的手指几乎要触到自己的后颈。他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总觉得自己的头发里有什么东西,一摸,摸到的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一根冰冷坚硬的东西。他跑到镜子前一看,魂都差点吓飞了——那支他偷来的金簪,不知何时竟然插在了他的发髻上!
他惊恐地把金簪拔下来,可就在簪子离开头皮的一瞬间,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灼痛,就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头皮上已经起了一个红泡。
“邪门!太邪门了!”胡三心里怕了。他这才意识到,这金簪恐怕不是什么凡物,上面附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个梦里的女人,很可能就是这簪子的主人。
他不敢再把金簪留在身边了。他连夜跑到厨房,想把簪子扔进灶膛里烧掉。可他刚把簪子凑近火苗,那簪子就变得像火炭一样烫手,他根本拿不住。他又想把簪子砸碎,可找了把铁锤,用力砸下去,那金簪却只是在地上弹了弹,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胡三彻底没辙了。他被这簪子折磨得精神恍惚,眼窝深陷,原本俊俏的脸庞也变得蜡黄。他知道,这东西留不得,必须想办法处理掉。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沉江。
临安府外就是浩浩荡荡的长江。他把金簪用一块厚布包了好几层,生怕再被它烫到。第二天一早,他雇了条小船,让船夫划到江心。江风凛冽,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四下看了看,江面上空无一物,只有滚滚的江水。
他深吸一口气,把包裹着金簪的布包用力扔了出去。布包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江中,很快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