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水乡,有个叫李老实的庄稼汉。他这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性子直,心眼好,村里谁家有难处,他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李老实守着祖上传下来的几亩薄田,其中最让他得意的,是村口那片藕塘。
那片藕塘有些年头了,水色清亮,淤泥肥沃,长出来的莲藕,一节节又白又胖,口感清甜爽脆,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每年秋天,李老实踩着没过膝盖的淤泥,把一根根完整的莲藕挖出来,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这藕塘,就是他一家的命根子。
这一年,天时特别不顺。先是开春闹了场倒春寒,刚长出的嫩芽冻死了一片。接着夏天又遇上大旱,河水都快见底了,多亏李老实没日没夜地从远处挑水浇灌,才保住了这塘藕。他盼着秋天能有个好收成,好给家里添些过冬的衣裳,再给儿子攒点娶媳妇的彩礼。
秋分一过,正是采藕的好时节。这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李老实就扛着铁锹,提着竹筐,来到了藕塘边。他卷起裤腿,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清凉空气,心里盘算着今年的收成。
他像往常一样,踩进冰凉的塘水里,凭着多年的经验,用脚在淤泥里探着。很快,他感觉到脚下有一截粗壮硬实的藕。他心里一喜,这肯定是个大家伙!他俯下身子,用铁锹小心翼翼地刨开周围的淤泥,生怕弄断了这根宝贝。
随着淤泥被一点点拨开,一截雪白肥硕的藕身渐渐露了出来。这藕长得真奇特,比寻常的藕要粗上一圈,颜色也不是纯白,而是隐隐透着一股子玉石般的温润光泽。李老实越看越喜欢,他双手抱住藕身,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上猛地一提。
“咔嚓”一声脆响,藕是断了。
可奇怪的是,断口处没有像往常一样连出雪白的藕丝,而是“滋”地一下,冒出了一颗鲜红鲜红的“水珠”,就像一滴刚从伤口渗出来的血。这颗血珠在晨光下闪着妖异的光,顺着藕身的断口滚落下来,滴进了李老实手心。
李老实“哎哟”一声,愣住了。他种了一辈子地,挖了三十年藕,从没见过这种怪事。他下意识地甩了甩手,想把那滴“血”甩掉,可那血珠却像有生命一般,瞬间就渗进了他的皮肤里,消失不见了。
他只觉得手心一阵温热,随即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说不出的舒坦。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断藕,断口已经变得平平常常,再无异样。李老实心想,许是自己眼花了,大概是这藕的汁液是红色的吧。他没再多想,把这截奇特的藕和其它挖出来的莲藕一起装进了竹筐,扛着回了家。
回到家,妻子张氏见他满载而归,很是高兴。李老实把那截奇特的藕单独拿了出来,说:“娘子,你看这藕,长得真怪,今天挖出来的头一茬,咱们中午就把它炖了,尝尝鲜。”
张氏接过藕,也觉得奇怪,但没多想,洗刷干净后就切块下了锅。午饭时,一锅莲藕排骨汤香气四溢。李老实夹起一块藕放进嘴里,眼睛顿时就亮了。这藕的口感和味道,简直妙不可言!又脆又糯,清甜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鲜美,让他胃口大开,一个人就吃掉了大半锅。
吃完饭,李老实觉得浑身是劲,下午去田里干活,平时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搬动的大石头,他这次一只手就轻松地举了起来。他惊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神力。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吃那藕田里的藕,力气一天比一天大,能一个人干完三个壮汉的活儿。村里人都看傻了眼,说李老实是得了神仙指点,纷纷跑来问他有什么秘诀。李老实是个老实人,只说自己最近身体好,别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然而,好景不长。怪事很快就发生了。
自从吃了那血藕,李老实发现自己变了。一到晚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心里就烦躁不安,浑身像有蚂蚁在爬,骨头缝里透着一股子燥热。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却又精神百倍。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做些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梦。梦里,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头在山林里狂奔的野兽,追逐着猎物,撕咬着血肉。那种原始的、嗜血的快感,让他既恐惧又沉迷。
一天夜里,他实在燥热得难受,便一个人走到院子里想吹吹风。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突然,他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都在一寸寸地断裂、重组。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扑倒在地。
在剧烈的抽搐中,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的指甲变得又长又尖,像利爪一样;他的嘴巴向前突出,长出了尖锐的獠牙;身上长出了浓密的黑色长毛。不过眨眼功夫,一个庄稼汉,竟变成了一头半人半兽的怪物!
这怪物双眼赤红,充满了暴戾和饥渴。它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凄厉,传遍了整个村子。然后,它一跃而起,跳出院墙,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炸开了锅。村东头王老汉家的羊圈被撞得稀烂,十几只羊被咬断了脖子,死状凄惨,但血却被吸干了。有人说,半夜看到一头黑影在村里乱窜,像狼又像人。
李老实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是伤地躺在自家院子门口,身上还沾着血腥味。他脑海里断断续续地闪过昨晚的画面,那些撕咬和鲜血的片段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明白了,那个在村里作恶的怪物,就是自己!
他吓坏了,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不喝。可到了晚上,那股疯狂的欲望又会袭来,让他无法自控。他不想伤害乡亲,可身体的本能却驱使着他去寻找鲜血。他痛苦万分,几次想悬梁自尽,可每到关键时刻,那股神奇的力量又会救下他,让他死不成。
妻子张氏看出了丈夫的不对劲,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李老实终于哭着说出了真相。张氏听完,吓得面无人色,但看着丈夫痛苦的样子,她还是心软了。夫妻俩抱头痛哭,却束手无策。
村里的怪事越传越邪,有人说村子闹了妖怪,人心惶惶。就在这时,一个云游的道士来到了村里。
这道士看起来五十多岁,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背着一个桃木剑,手持一个浮尘,面容清癯,眼神却格外明亮。他一进村,就皱起了眉头,对村民们说:“此地妖气冲天,恐有邪物作祟。”
村民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跪下,请道士为民除害。道士点了点头,在村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李老实家门口。他盯着李老实家的方向,沉吟道:“妖气的源头,就在这里。”
李老实知道躲不过去了,他打开门,跪在道士面前,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恳求道士救救他,也救救全村人。
道士听完,长叹一声:“唉,你并非妖邪,而是中了邪物之毒。你吃的,根本不是什么莲藕,而是一个修炼了近千年的藕精。它被你斩断,本源之血融入你体,让你获得了它的力量,也让你被它的野性所控制。长此以往,你会彻底变成一头只知杀戮的妖兽,为祸一方。”
“道长,求您救救我丈夫!”张氏哭着磕头。
道士扶起她,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根除此患,必须斩断那藕精的本体。只是……那藕精已近千年道行,本体所在之地,必然凶险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