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千刀万剐……光是想到这两个字,她就抑制不住地浑身剧烈颤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尽管胃里早已空空如也。
那该是怎样的痛楚?
怎样的羞辱?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刽子手手中那雪亮轻薄、专门为此酷刑打造的小刀,感受到锋利的刀尖划开自己的皮肤、皮肉被一片片精心割离身体的、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听到无数的围观百姓或许惊恐、或许麻木、或许兴奋的喧哗,甚至能闻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的血腥气……
恐惧像一条冰冷黏湿的毒蛇,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紧接着越收越紧,那冰冷的窒息感几乎要让她疯掉。
如果……如果自己生在平凡人家,或许命运就不会如此。
或许,她就可以嫁一个寻常的猎手或农夫,每日只为柴米油盐操心,生儿育女,虽然清贫,却至少能掌控自己的生死,不必像现在这样,如同一片无根的浮萍,被政治的漩涡无情地撕扯、玩弄,最终碾碎成齑粉。
但身为皇家女,从出生那一刻起,婚姻,荣辱,乃至生死,皆不由己。父汗曾经的宠爱,曾是她的荣耀与铠甲,如今却也成了她的桎梏和催命符;兄长的权势,本是家族的倚仗与荣耀,最终却成了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根源。
狱卒哐当一声打开牢门,送来最后一餐。一碗浑浊不堪、只能看到碗底寥寥几粒米的稀粥,一块干硬发黑、不知放了多久、甚至能看到霉点的杂合面馍馍。
狱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对待一件死物,将东西往地上一扔,便重新锁上门离开。
莽古济毫无胃口,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死亡的气息已经浓郁得如同实质,弥漫在这狭小、肮脏的空间里,任何食物都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
她闭上眼,一生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幼时被父汗努尔哈赤高高举起,坐在他宽阔的肩头,听他豪迈的笑声震彻殿宇,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少女时代在盛京城外的草场上策马扬鞭,与莽古尔泰、德格类他们比赛射箭,兄妹情深,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
第一次婚姻,嫁去遥远的哈达部,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和年长她许多、身上总带着腥膻气味的额驸吴尔古代,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与孤独,多少个夜晚独自望着毡房外的星空垂泪。
莽古尔泰前来敖汉部探望她时,那愤懑不平、几乎要掀翻帐篷的怒吼,德格类那封措辞含糊、透着明哲保身意味、让她心凉半截的回信。
锁诺木杜凌初识时,那看似殷勤体贴、实则包藏祸心的笑容,以及大婚之夜那看似恭敬却无温情的触碰。
还有皇太极……那张脸从记忆里温和教她射箭、夸她“有我爱新觉罗家风骨”的四哥,逐渐变得威严、深沉、难以捉摸,最终凝固成在崇政殿上那冰冷无情、俯瞰众生、决定她生死时毫无波澜的帝王面相……
无数面孔交织,爱恨情仇翻涌,最终却清晰地定格在了一双眼睛上。是费扬古那双总是沉默地追随在她身后,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却蕴藏着如同地下火山般炽热、几乎要喷薄而出情感的的眼睛。
那个永远站在她身影所及之处,仿佛随时可以为她赴死的侍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