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轻轻颌首,看着曹颂道:只要侄儿戒了鲁莽,良善本分持家就是曹家之福。”
曹颂这边,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俯身在地道:“侄子再也不敢让大伯操心了,还望大伯体恤侄儿,长命百岁,让侄儿们得进孝心。”
他这一跪,曹项同曹頫两个也都跟着跪下。
曹寅伸出胳膊。想要唤他们起来。又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
还是曹佳氏瞧着父亲不对劲。忙对初瑜吩咐道 快抱孩子们进来。让父亲瞧瞧长生同孙子孙女们 ”
长生同天估他们几个小的,都在外间由东府静惠妯娌几个看护。
听到里屋动静不对,她们就牵着孩子们进了里屋。
曹寅说了半晌话,已是用尽了力气,视线从几个孩子脸上滑过。
只有在看到稚嫩的长生与还是小大人似的长孙天佑时,才停留片刻。
接下来,又是一阵咳,嘴角已经现出血迹。
“老爷 ”李氏低呼一声。拉住曹寅的手,已经难掩悲音。
曹寅回握李氏,看着她说道:,夫人本出自富贵乡,下降曹家,是曹家与吾亏待了夫人 夫人莫要怪罪”
老爷莫要臊我,失父孤女。能嫁老爷为妻,生儿育女,是我之大福气。”李氏一边拿帕子擦曹寅的嘴角,一边说道。
曹寅神色复杂,似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曹颙这会儿功夫,除了麻木。还是麻木。那种身体里被抽了筋骨的无力感,使得他想要堆到在地。但是又晓得,自己为人子,为人父。还有要担当的责任,不是想要倒下就是倒下的。
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不知何时,已经是泪落满襟。
曹寅只觉得视线已经模糊,在人群中扫了好几遍,才定格在曹颙身上道:“颙儿,百宝格遗折 御前”话音未落,他已经阖了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倒在李氏怀里。
屋子里,一片哀声。窗外秋雨簌簌秋风狰狞,天地间似悲似泣“以零落黄金蕉,虽枯不改香。深丛隐孤芳,犹得车清筋。宋梅尧臣残甫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八百零一章 丧家
热河,避暑山庄。
圣驾是九月初七回驻热河的。康熙歇了几日,才缓和些精神。看着几案上放的白封折子,康熙心里叹了口气。
这又是谁没了自打入秋以来。三五日便有报丧的折子到御前。
康熙初年那些老臣早已凋零殆尽,就是康熙中期启用的那些臣子,也到了致仕隐退的年纪。
他,越来越像个孤家寡人了。
待看到“二等伯曹寅”五字。康熙不由睁大了眼睛,一手撑着炕几。上身望向探着,震惊不已。
除了礼部奏报前礼部侍郎、二等伯曹寅病故的折子外,剩下的还有曹寅的遗折,吏部奏报曹寅嫡长子曹颙交印丁忧的折子,曹寅嫡长子曹颙奏报其父九月十一丑初初刻病故的折子。
康熙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乱糟糟的。
最后一次看到曹寅,是在大行皇太后出殡之日。曹寅站在众勋爵之列,虽然身形单薄,看着老迈,但是康熙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相交五十余年,只有一个眼神,康熙也能明白其中的担心之意。
他当时既是感伤,又觉得好笑。曹寅比自己还小几岁,自己用着他担心了
走了,不用他担心。
八岁登基的帝王,有着无人比敌的骄傲。
在他的心中,从来就不曾瞧得起过曹寅吧待臣子如“手足”也是少年帝王的驾人之道。
曹寅于他来说,是保姆嬷嬷之子,是可以放心使唤的奴才。
就在他穿着龙袍,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小心翼翼地看着辅臣的脸色。是不是心里也羡慕曹寅的自由自在
当他的皇帝权威被三藩逼迫。失了半壁江山时,是不是也羡慕曹寅的少年多才,名声鹊起
能怜容若之才。提拔到身边,青睐有加;却不愿其榜上有名。在会试前将他调开,原因何来
一个出身相府,是满州叶赫部的嫡系,爱新觉罗的外孙;一个出身前朝降臣,皇家包衣,天子的奴才。这就是区别。
看着打小依赖的孙嬷嬷。称赞比自己年幼几岁的曹寅“聪明”时,年少的帝王心中也隐隐地起了嫉妒之心。
帝王的情感是霸道的,即便他那时还年幼,无法亲政,但是渴望身边的人全部的注意力是每个孩子不可避免的任性。
即便后来他大了,即便孙嬷嬷后来出宫,他也不愿曹寅展翅鹏程,成为孙嬷嬷最骄傲的儿子。
在他的心中,希望孙嬷嬷引以为傲的孩子。只有一个。
待他平定了“三藩”收复了“台湾”打败了噶尔丹,蜕变成一位成熟的帝王。幼年隐藏的嫉妒之心。早已是如烟往事。了无踪迹。
就是他自己个儿。午夜梦回之时。也不会曾任自己曾经小小小地“嫉妒”一个奴才。
对曹家的施恩。也换来了曹家几代人的忠心。
直到这时。康熙心中才真正将曹家划成“自己人”。
那是关爱他十二年,给与他多少关爱的嬷嬷;那是因他一句话。就驻守江南五十来年的曹家父子两代人。
在得知李氏年长,将她指婚曹寅,也是因全心的信任。
如今,竟是说没就没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
京城,曹府。
大门上,已经挂了白色番帐。在秋风中飞舞,带着几分肃然。十几个穿着孝衣的锣鼓手每个两刻钟。就吹打一遍丧乐,听得人越发悲戚。
院子里。已经支起灵棚,摆满了桌椅,穿着全孝的管家小厮跟着主家的几个爷们,招待着上门吊祭的宾客。
和尚、喇嘛、道士昼夜三班倒,不停地诵经。棚子里香烟了了,呛的人眼睛发红,倒是凭添了几分悲色。
今儿是九月十三,曹寅病故第三日。
按照丧仪,今儿丧家可得好一番忙活。是“衣殓”、“棺殓”、“接三。、“送三。之日,还是“家祭”。“初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