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上的脸还在。
那是一张和苏曼曼一模一样的脸,闭着眼,穿着嫁衣,眉心一点红。她没动,花自谦也没松手。两个人都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钉住了脚。
青鸾把玉笛收进袖子,指尖有点抖。她刚才吹到最后一个音的时候,感觉喉咙发紧,像被人掐了一下。现在那股劲过去了,但她还是不想说话。
少女慢慢把手从地上抬起来,掌心全是黑泥。她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墙壁。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现在裂开了一道缝。
光从缝里漏出来。
不是火光,也不是月光,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亮,暖的,照在人脸上不刺眼。黑雾碰到这光就往后缩,像是怕了。
“地脉不动了。”少女说,“九个点都停了。”
花自谦终于松了口气。他转头看苏曼曼,发现她嘴唇有点白,手指还在流血,但人是清醒的。他伸手碰了下她的手腕,脉跳得慢,但稳。
“还能走?”他问。
苏曼曼点点头,把手从石板上拿下来。刚一离开,那张脸就淡了,最后变成一道影子,沉进石头里不见了。
她没回头。
她知道那是谁。也知道那不是幻觉。
花自谦没再问。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段布,递过去。苏曼曼接了,随便缠了下手指。布是素色的,边角有烧焦的痕迹,闻起来有一股旧纸味。
青鸾站起身,腿有点软。她扶了下墙,发现墙皮在掉。裂缝越来越大,光也越来越强。她眯着眼往前看,能看到里面有一条路,直通进去,两边都是亮的。
“这不是死路。”她说。
少女走到她旁边,也看了眼。“是出口。”
话音刚落,老者走了过来。
他手里那根红绳已经断了,碎片落在地上,风一吹就没影了。他站到四人面前,看了眼通道,又看了眼石板。
“三炷香还没烧完。”他说,“你们提前开了门。”
没人接话。
老者笑了笑,“一百多年来,你是第一组走到这里的。”
苏曼曼抬头,“不止我们试过?”
“试过的人多了。”老者说,“有的死在第二层,有的疯在第三层。还有人解开了前三层,但在最后一刻不敢看石板里的自己。”
他顿了顿,“你们敢看,所以门开了。”
花自谦皱眉,“门开了,就能出去?”
“能。”老者点头,“通道尽头是外界入口,穿过就能回到地面世界。”
青鸾问:“有没有危险?”
“有。”老者说,“最后一关不在脚下,在心里。你们会看到一些东西,可能是过去,可能是执念,也可能是假的。别信,也别躲。只要不停下,就能走出去。”
说完,他退后一步,站回祭坛边上。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花自谦先动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回头看苏曼曼。
“走吗?”
苏曼曼没说话。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黑丝袜还在,金线贴着皮肤,微微发烫。她记得刚才画最后一笔时,这截丝线突然变重,像是绑了什么东西。
现在它轻了。
她吸了口气,往前走。
两人并排站到通道口。光打在脸上,有点暖,像是春天晒太阳的感觉。她抬起手,摸了下嘴角,血已经干了。
青鸾跟上来,站她右边。少女走在最后,脚步很轻。
老者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进去,直到背影被光吞掉。
他没动。
等最后一个身影消失,他才开口,声音很低:“第九百九十九次轮回……终于有人走出去了。”
通道里面很安静。
没有风,也没有回声。脚踩在地上,声音很小,像是走在棉花上。光从头顶洒下来,均匀,不刺眼。往前看,路是直的,看不到尽头。
花自谦走在最前面,一只手插在袖子里。他没拿出来,但手指一直捏着一段布。蜀锦是旧的,但他知道,只要一甩就能铺满十丈。
苏曼曼跟在他旁边,左手垂在身侧。她能感觉到黑丝在动,不是滑,也不是紧,就是一种轻微的震,像是心跳。
她没去管。
青鸾走在后面,耳朵竖着。她听到了声音,非常低,像是有人在唱歌,但词听不清。她想停下听,但没这么做。她只把脚步加快了一点。
少女双手悬空,离地三寸。她一直在感知地下,但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地是实的,但没有脉动。她觉得不对,但没说。
走了一段,花自谦忽然停下。
“怎么了?”苏曼曼问。
他没回头,只抬起手,指向前面。
那里本来是空的,现在出现了一个影子。
影子很淡,像是烟做的,站在路中间,不动。穿的是长裙,头发很长,披着。
苏曼曼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呼吸顿了一下。
又是她。
还是穿嫁衣的那个她。
“别看。”花自谦低声说,“老者说了,别信,也别躲。”
苏曼曼没动。
影子开始动了。它抬起手,指向通道深处,然后慢慢转身,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水面上,没有声音,也不留下痕迹。
“它要我们跟。”青鸾说。
“不能跟。”少女立刻说,“这是心魔引路,跟着就会迷。”
花自谦摇头,“不一定。老者说最后一关在心里,可能就是要面对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