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入宫,赴宴!
皇城,朱雀门外。
原先因各族妖蛮使团抵达而瀰漫的冲天妖气与蛮荒霸道,虽引人侧目,却在此刻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磅礴的力量悄然覆盖、中和。
当那一辆辆看似朴素无华,实则散发著千年书香与沛然浩然之气的马车陆续驶近时,宫门前的气氛陡然为之一肃,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而清正。
一种无形的、庄重恢弘的场域瀰漫开来,使得那些原本桀驁不驯的妖蛮气息,也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如同沸汤泼雪,虽未完全消弭,却已失了先张狂。
最先停稳的,是两辆几乎並驾齐驱的马车。
一辆是青布篷车,车辕木质已然磨得温润,上面插著一桿杏黄色的小旗,旗面微卷,露出一个古意盎然的篆体“孔”字,简朴中自显传承千载的厚重。
另一辆则以紫檀木为框架,通体毫无雕饰纹样,但木质本身的光泽与纹理,却自然流露出一股“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凛然风骨,车旁同样立著一面小旗,以精绣技法勾勒出一个“孟”字,笔力道劲。
车帘几乎同时被隨行的童子掀起。
两位老者,相继缓步下车。
左边一位,身著浆洗得微微发白的青色儒衫,边角处虽有些许磨损,却洁净异常。
头戴同色方巾,面容清癯,皱纹如刀刻,记录著岁月的沧桑与智慧的沉淀。
他自光温润,似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初看平和,细观之下,却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的本质,正是当代孔家家主,被尊为文坛泰斗的孔昭礼。
右边一位,身材较孔昭礼略显高大魁梧,穿著一袭半新不旧的深色深衣,宽袍大袖,步履沉稳。
面容刚毅,欢骨微凸,眉宇间仿佛天生便鐫刻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浩然正气,目光开合之际,如电光石火,令人不敢逼视。
乃是孟家此番前来的代表,名满天下的大儒孟怀义。
两位老者双脚甫一落地,目光便在空中相遇,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孔昭礼率先拱手,动作舒缓而自然,他的声音平和醇厚,如同陈年佳酿,闻之令人心静:“孟老弟!经年未见,观你周身文气圆融內敛,目光愈发清正如电,这养吾浩然之气”的功夫,看来已是日益精进,渐入佳境了!”
孟怀义闻言,发出一阵爽朗洪亮的笑声,声若黄钟大吕,在肃穆的氛围中盪开清晰的涟漪。
他回礼的姿態则更为刚劲一些:“孔兄谬讚了!小弟这点微末道行,不过是效仿先贤,砥礪前行罢了,怎及孔兄温故知新”、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圆融境界
倒是孔兄你,风采更胜往昔,这春风化雨”的气度,真令我等心折不已!”
两人的对话,看似寻常的故交寒暄,实则字字句句皆暗合儒家修身养性的至高道理,引经据典而不著痕跡。
声音虽不大,却因蕴含精纯的才气,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位有心人的耳中,引来一片低低的讚嘆与由衷的敬佩。
这便是圣人苗裔、当世大儒的风范,言谈举止,莫不中节,皆可为后学典范。
隨著孔、孟二位泰斗现身,其余早已候在一旁的各大世家、著名书院的大儒、名士们,纷纷神色一正,或整理头上进贤冠,或拂平腰间玉带,或收敛面上隨意之色,肃容敛衽,依序上前,执弟子或晚辈之礼相见。
“潁川陈观,拜见孔先生、孟先生!”
“琅琊顏真,问二位先生安!”
“江南白鹿洞书院山长朱明,给二位先生请安!”
“西北天山书院王仁,敬问孔圣、孟圣后裔金安!”
问候之声此起彼伏,恭敬有加。
上前之人,无一不是名动一方的经学大家、学派领袖或书院山长。
他们之中,有皓首穷经、眉宇间凝聚著毕生学问的老学士;
有正值壮年、目光锐利、意欲匡时济世的学派中坚;
更有几位气息格外沉凝如山、目光开合间隱有才气光华如星河流转的老者,乃是传承极为悠久的“半圣世家”、“亚圣世家”的代表人物,平日皆是被一方士林仰望的存在。
此刻,在这文脉源流之宗面前,他们都自觉地收敛了平日的傲气与锋芒,態度恭谨异常。
这不仅仅是对孔、孟两家超然地位的尊重,更是对两位老者本身所代表的深厚学问、崇高德行的由衷敬仰。
孔昭礼与孟怀义面对眾人的礼拜,始终面带温和笑意,一一拱手还礼,態度谦冲,毫无居高临下之態。
他们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济济一堂的文华之士,看到这天下英才、文脉菁英匯聚於此,眼中不禁都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与感慨。
无论庙堂之上如何风云激盪,只要这千古文脉不绝,士子风骨犹存,东胜神州人族的根基与脊樑,便永远不会动摇。
“诸位道友、同仁,不必多礼。”
孔昭礼朗声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似有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迴荡在每个人耳边,“今日我等齐聚於皇城之下,共庆佳节,亦是百年难遇的文道盛事。
还望诸位稍后在千秋宴上,皆能各展平生所学,挥洒翰墨,激扬文字,扬我中土文风之盛!让那四方来宾,尤其是————”
他话音微微一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远处那些气息异样的使团方向。
孟怀义立刻接口,声音陡然提高,如金石交击,鏗鏘作响,带著一股凛然之势:“尤其是要让那些至今仍心存妄念,覬覦我中土繁华的妖蛮之辈看清楚,听明白!
我人族屹立天地间,靠的从来不是尖牙利爪,而是这胸中一点浩然正气,是这笔下经天纬地之才,是这传承不息的文明圣火!”
“孔先生、孟先生所言极是!”
眾大儒齐声应和,声浪匯聚。
剎那间,一股同仇敌愾、正气凛然的磅礴气势骤然凝聚!
仿佛有无形的才气光柱自这群文士中心冲天而起,直贯云汉,煌煌燁燁,竟將天空中因妖蛮而来残留的些许阴霾秽气都衝散涤盪了不少,使得这片皇城上空,復见清朗乾坤!
朱雀门前,文气冲霄,肃穆而浩大。
皇城,朱雀门外。
礼部赞礼官清越悠长的唱喏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先前那份庄重肃穆的寧静。“时辰已到,请诸位先生入宫!”
声音落下,以孔昭礼与孟怀义为首,这支匯聚了东胜神州文华菁英的队伍,开始缓缓移动,如一条饱含文脉灵光的河流,浩浩荡荡却又秩序井然地流向宫门深处。
每一位大儒的身后,都跟隨著数名乃至十数名精心挑选的弟子门生。
这些年轻人,个个面容肃穆中难掩激动,眼神晶亮,胸膛微微挺起,步履间带著一种与有荣焉的庄重。
能在此等关乎国运文风的盛典中隨侍师长,躬逢其盛,本身就是一种足以铭记一生的资歷与荣耀。
他们的步伐从容不迫,宽大的儒袍袖摆隨著动作轻轻晃动,彼此间的交谈低声而雅致,引经据典,却无喧譁。
这支队伍所过之处,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涤盪周遭,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更加清冽、沉静,蕴含著书香与墨韵。
那些持戟肃立、披坚执锐的禁军將士,目睹这群代表著人族文明脊樑的士人经过,不由自主地將腰杆挺得更加笔直,目光中流露出远超对待寻常权贵的、发自內心的敬仰。
就连一些先一步抵达、在侧殿廊下暂歇的妖蛮使节,此刻也纷纷透过雕窗格或珠帘缝隙向外窥视,它们狰狞或诡异的脸上,少了几分平日的狂傲,多了几分凝重与审视,窃窃私语声中,带著难以掩饰的忌惮。
它们可以无畏刀光剑影,但面对这凝聚了人族千万年智慧与精神的文华气象,那种直指本源、镇压邪祟的浩然之力,让它们源自血脉深处的不安被悄然触动。
宫门深处,编钟鸣响,夔鼓雷动,庄严的礼乐大作,迎接著这群文明的使者。
孔昭礼与孟怀义並肩而行,踏著御道中央雕刻著云龙仙鹤的汉白玉石板,缓步向前。
身后,是簇拥的各家大儒与弟子,人流如织,但他们二人周身数尺之內,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无人轻易逾越,自然形成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凸显出二人超然的地位。
孟怀义抬手,用指节分明、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頜下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须,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道旁如铜浇铁铸般肃立的金甲侍卫,语气隨意地开口,声音压得较低,仅容二人听闻:“孔兄近日深居简出,谢绝访客,想必是沉浸於某部经典妙义之中,或得了什么惊世文章
若有所得,可能让为弟也沾些慧光文气,共参玄机”
孔昭礼闻言,並未立刻回答,而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笑意,那笑意中,有毫不掩饰的讚嘆,有歷经沧桑的感慨,更有一丝难以挥去的、深切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