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说得不无道理。
可赵暮云是善茬吗?
他是可以说是杨家的仇人,杨凡等杨家族人死于他和他的将领之手。
这样的人,会仅仅因为“忌惮”就给出如此优厚条件?
那句“鸟尽弓藏,前车之鉴”在他脑中回响。
他是提醒自己,又何尝不是他赵暮云自身的写照?
或许,赵暮云也是在养寇自重,又或许,赵暮云真心想与杨家尽释前嫌,专心对付李金刚!
“报——”亲兵急入,“京城八百里加急圣旨到!天使已至营门!”
来了!
杨超霍然起身,整了整衣甲,心中那点刚刚滋生的、与赵暮云“合作”的念头,瞬间被巨大的不安压过。
李金刚的圣旨,才是决定他生死的关键!
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展开黄绫,尖厉的声音响彻大帐:
“咨尔剑南节度使杨超,擅自征伐,迁延日月,损兵折将,有负朕望!”
“着即革去节度使衔,贬为昭武校尉,所部兵马,即刻交由河南道节度使张韬接管!杨超本人,速缚至军前,听候张韬发落!钦此——”
帐内死一般寂静。
革职,夺兵,缚送发落……
这已不是催战,这是要他的命,还要彻底吞掉他杨家最后的根基!
杨超跪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撑地,指节捏得发白,浑身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是沸反盈天的愤怒与冰寒刺骨的绝望。
“杨校尉,接旨吧。”太监将圣旨往前一递,语气冷漠。
杨超缓缓抬头,眼睛赤红,死死盯着那卷黄绫,仿佛要将其烧穿。
他慢慢伸出手,却不是去接旨,而是猛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将军!”杨洪和帐内亲卫瞬间惊起,手也按上了刀柄。
宣旨太监脸色一变,后退半步:“杨超!你想抗旨造反不成?”
杨超的手在剑柄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胸膛剧烈起伏。
帐外,似乎已传来不寻常的兵马调动和压抑的骚动声——圣旨内容,恐怕已经飞快传开。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双手接过了那卷重若千钧、冰寒刺骨的黄绫。
“臣……领旨。”
声音沙哑,如同破锣。
太监似乎松了口气,但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既如此,咱家就回禀陛下了。张韬将军不日即到,你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匆匆离去,仿佛多留一刻都危险。
太监一走,杨超猛地将圣旨掼在地上,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李金刚!你欺人太甚!”他嘶声怒吼,“我杨家为你李家出生入死,你就这样对我!要夺我兵权,要取我性命?好,好!这是你逼我的!”
他唰地抽出佩剑,寒光映着他狰狞的面孔:“杨洪!”
“末将在!”
“传我将令!”杨超剑指地上圣旨,一字一顿,杀意冲天,“全军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更不得交由任何人接管!”
“再派快马,去追赵暮云的信使!告诉他,条件我全盘接受,今夜就退兵!”
“但我要他立刻提供一批铠甲兵器,尤其是对付骑兵的长矛硬弩!还有,让他想办法,拖住张韬至少两日!”
“将军,您这是要……”
“李金刚不仁,休怪我无义!”
杨超眼神疯狂,“回剑南?不!我要先宰了张韬这条来抢食的恶狗,拿他的人头祭旗,再席卷河南,看他李金刚能奈我何!”
“赵暮云想利用我?正好,我也借他的势,借他的道!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