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他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叠装订整齐的稿纸,正是柳叶讲述,他亲自整理润色的《西行释厄传》故事梗概。
“二位大师请看此物!”
道宣与弘忍疑惑地接过,各自翻阅起来。
禅房里一时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起初两人神色平静,但随着阅读深入,看到那跌宕起伏的取经路途,降妖伏魔的惊险,以及最终求得真经的圆满结局,他们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眼中流露出越来越强烈的震惊与叹服。
良久,道宣和尚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稿纸,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这故事构思奇绝,寓意深远!将求法之艰险、护法之神通、传法之宏愿,尽寓其中!”
“以此故事为载体,统合我三派精义,言明我等共赴倭国,乃为效法先贤,求取普度众生的‘大乘真经’,实乃绝妙之策!”
“寻常百姓闻此故事,岂能不心生向往,皈依我佛?”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故事的核心价值。
这等同于是为佛门,提供了一个超越派别的精神象征。
弘忍和尚也连连点头,向来平静的脸上也难掩激动。
“善哉!”
“故事中师徒同心,各显其能,降魔卫道,正可喻示我三派虽路数有异,然护法弘道之心相同,目标一致。”
“此故事一出,不仅可吸引倭国信众,更能消弭我中土佛门内部许多无谓的争执,凝聚力量!”
三人的共识迅速达成,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然而,玄奘看着两位兴奋的同道,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忽然问道:“二位大师,以你们慧眼观之,驸马柳叶,如此不遗余力襄助我等,甚至献此奇谋,其向倭国传法的真正意图……究竟为何?”
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禅房内热烈的气氛陡然一静。
道宣和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茶水溅出几滴。
弘忍和尚捻着佛珠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尴尬。
其实,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僧人。
柳叶身为皇亲,掌控着庞大的商业帝国,他推动佛门东传倭国,背后若说没有更深层的考量,那是不可能的。
控制思想、柔化民心、为即将到来的大规模“探险”,和资源攫取铺垫一个相对平和的环境……
这些念头,他们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刻意不去点破。
毕竟,弘扬佛法本身也是大功德,且符合他们的根本诉求。
柳叶的意图和佛门的利益,在此刻是高度重合的。
弘忍和尚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阿弥陀佛,驸马之深意,或涉庙堂之远略,非我等方外之人所能尽窥。”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
“但倭国之地,今尚多蒙昧,民智未开,多有茹毛饮血,崇信邪鬼之辈。”
“我佛慈悲,渡一切苦厄,若能借传法之机,导其向善,使其知礼义,远杀戮,渐沐王化……此亦是无量功德!”
...
时间如水,转眼之间又到了腊月。
长安城像是被塞进了冰窖里,西北风卷着鹅毛大雪,没日没夜地往下扑。
上林苑一夜之间就积了厚厚一层白,能没过小囡囡的膝盖。
一大早,小囡囡就像只刚出笼的雀儿,裹着厚厚的红缎面小袄,戴着毛茸茸的兔皮帽,蹬着小皮靴就冲进了院子。
她可不怕冷,小脸冻得红扑扑,拖着一个快比她人还高的木锨,吭哧吭哧地开始堆雪人。
不一会儿,一个歪歪扭扭、脑袋比身子大的小雪人就立在了院子中央,她还特意找了两颗黑亮的煤球给它当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