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李三才跪在御前,双手呈上密折。
“陛下,臣在江南巡查期间,发现一事,事关重大,不敢不报。”
朱翊钧接过密折,展开细看。
越看,脸色越凝重。
李三才的密报,比地方官的奏章详细得多。
他详细记录了在苏州、杭州、南京等地听到的各种流言:有说“妖书案其实是太子自导自演,想试探陛下态度”的,有说“太子已失圣心,东宫之位岌岌可危”的;
最离谱的是,南京秦淮河畔的一家茶馆里,甚至有说书先生编了一段“新玄宗遗事”,把当今天子比作唐玄宗,把太子比作太子李亨,把齐王比作永王李璘……说得有鼻子有眼,引得满堂喝彩。
“臣当时便令衙役拿人。”李三才在密报中写道,“但到了家中,才发现,那说书先生已经上吊自尽,线索遂断。臣细查之下,发现此等流言并非偶发,而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朱翊钧放下密折,看向李三才:“你可查出来,是谁在推波助澜?”
李三才叩首:“臣无能,尚未查明。但据臣观察,此等流言传播之快、范围之广,绝非寻常百姓闲聊所能及。背后……恐有势力操纵。”
“什么势力?”
“这……”李三才犹豫了一下,“臣不敢妄言。但流言多起于士子聚集之地,如书院、茶馆、青楼等处。且内容精妙,暗合史实,非寻常百姓所能编造。”
朱翊钧沉默了。
他想起田义那日说的话:“若论与京中联系最密切的,当数齐王……这些年与江南商贾往来频繁,书信不绝……”
难道真是齐王?
可齐王远在倭地,若要操纵江南舆论,需要何等庞大的网络?
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而且……目的何在?
他想着继承皇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仅仅是为了挑拨天家父子关系?
“朕知道了。”朱翊钧缓缓开口,“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声张。”
“臣遵旨。”
李三才退下后,朱翊钧独自坐在暖阁里,久久不语。
窗外,正月里的阳光很好,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可朱翊钧的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
他忽然意识到,妖书案……或许真的没有结束。
或者说,妖书案只是一个引子,一个药引。真正的“药”,现在才开始发作。
而这副药,是要毒害天家的父子之情,是要动摇大明的国本。
“田义。”他唤道。
田义应声而入。
“传朕旨意,”朱翊钧缓缓道,“召锦衣卫指挥使沈卫,即刻进宫。”
“是。”
田义退下后,朱翊钧悠悠然的叹了口气,正月里的紫禁城,依然喜庆祥和。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暗处开始滋长。
就像冬雪下的野草,表面上一切平静,底下却已经盘根错节,蓄势待发。
而他,必须在这野草破土而出之前,将它连根拔起。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翊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玄宗旧事……”
“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这套把戏。”